第36章 真与假(1/2)
沈夫人猛地喝止住儿媳:“別瞎说!不想要命了?”
竹亭中寂静了几秒,二嫂声音降了几度,不服气地道:“我上次求三妹给我家秀儿找个好人家,她一再推脱。现在慧儿这事我明白了,她是怕我们慧儿和秀儿找了好女婿,她在咱家说话不好使了!”
“她这就是在刻意压著慧儿和秀儿,不让她们接触上等男人!不是我说,我们家慧儿和秀儿那天分,至少也配当个督军夫人的!”
“说什么找男人不看重家世,她怎么小小年纪就跟了司令?哼,勾搭男人得了天大的好处,见到好的便要去勾两下,连侄女的男友都不放过!怪不得裴老夫人不喜欢她!这样的儿媳哪个婆婆能喜欢?”
沈夫人压低了声音,咬牙道:“你在我们面前说说便罢了,千万別跟別人抱怨!让司令知道了,咱们全家还有活头么?咱全家靠著谁生活,你是不是忘了?把你的嘴缝严实了,今天的话就当没说。慧儿冷静几天就好了,年纪还小呢,你们也別著急!”
二嫂哼了声,竹亭內好长时间无人说话。
……
沈静姝惊诧地怔在原地,脸红一阵白一阵,脑中“嗡嗡”直响。
久久才回过神来。
她不敢相信这是她的亲人能说出来的话。
这样尖酸,刻薄,恶毒。
最令她难过的是,二嫂说出那些污衊她的话,无论是母亲还是大嫂,都没有为她辩解的意思。
她们在意的,只是沈家会不会被连累。
至於她名声如何,她是如何想的,她们根本不在意。
她为家里的老老小小所付出的,也並没有人疼惜。
怎么会这样?
沈静姝的心仿佛被人挖空了。
从沈家出来,她去了公园,在那坐了许久。
脑海中反覆迴响著母嫂的对话。
她知道父母將两个哥哥看得更重,可此刻她觉得,父母根本已经不將她当做亲人、当做女儿来看了。
只是將她当做获取名利的工具。
有需要时,他们来求她办事,无需要时,他们根本不在意她过得如何。
只因她嫁了人,能给他们带来权势与利益,隨著时间推移,他们就利慾薰心,那份不知足的贪慾把亲情吞没了吗?
怎么会这样?
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伤心,失望,震惊,落寞,种种复杂情绪一起涌来,沉坠坠地耗著她的心神,將她整个人掏得空空的。
她呆呆地坐在公园长椅上,望著远处的天空,一动不动。
廖瑛过来劝道:“夫人,这里有风,您换个地方吧!”
沈静姝怔怔地起身,“回吧。”
坐在汽车上,她神情不展,落寞地看著外面的风景。
脑中在闪著这几年与娘家的过往。
她的童年、少年,连一张跟父母的合影都没有。
父母也从不提她小时候的事。
有时她问起,他们就说孩子多了,也没什么印象了,只是说她乖巧听话。
她生了病想不起以前的事了,却从未听父母说过让她去医院治一治。
她的丈夫也是如此,从未有过带她去治的想法。
导致她习以为常,稀里糊涂地过著,耽搁了治疗。
都说在这世上,女子不易,嫁了人的女子更不易。
她今日是真切体会到了。
不光是夫家吃人,娘家也吃人。
她失神地望著车窗外,脑中纷纷绪绪。
路边一个穿著漂亮裙子的女孩抱著小狗,跟自己的父母走在一处。
女孩欢快地跟父母说著什么,父母笑容满面,宠溺地看著她。
这情景,让她忽然想起自己频繁做的那个梦。
梦里她也有一只宠物狗。
还有面容模糊的“爸爸”“妈妈”。
她忽地坐直了身子,再次思索:她为什么总是做那个梦?
没去圣玛丽医院治疗前,她从未做过这等梦。
那真的只是梦么?
还是说,是她某些记忆的投射?
怔怔想了会,她又想到,她跟她的父母哥哥,都不是很像。
脾性不像,长得也並不很像。
他们真的有血缘关係吗?
这个想法叩响她脑海时,她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不知何时,手心已是一片冰凉。
攥著挎包的手,也因太用力而指节发白。
她想到了一个她现在该去的地方。
华济诊所。
陈霽明正在坐诊,见她来,他便暂时停诊接待她。
自从上次去圣玛丽医院治疗后,两人已有数日没见。
陈霽明询问道:“夫人,不知治疗结果如何?”
沈静姝想问的就是这个。
她迟疑了一下,將自己频繁做的那个梦境说给他听。
听完后,陈霽明若有所思。
他没有先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问沈静姝:“夫人是什么想法?”
顿了一秒,沈静姝道:“我在想,治疗了后,我总是梦见我的『爸爸』『妈妈』。会不会是,他们就是我真正的父母。”
她语气虽慢慢的柔柔的,却语出惊人。
陈霽明面色一震,眼中有数道光亮起。
他並未为这个石破天惊的猜测而惊讶,那神情中反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思索片刻后,他小心地问:“夫人是怀疑,您现在的父母,並不是您的亲生父母?”
沈静姝眸中含著犹疑与焦灼,摇首,轻声道:“我也不知。我只是这样猜想。所以过来问问你的意见:那些梦,是否应当就是我记忆的一部分?”
陈霽明沉吟道:“梦是对记忆的重组变形,甚至创造性重构。既受神经系统影响,也与心理需求相关。所以,夫人您做的那个梦,定是说明了一定问题。但有多少真实的成分,就不得而知了。”
沈静姝微微失落,却又听到陈霽明说:“但是夫人,霽明说过,您確实不像沈家能养出来的。只看外表,我无法想像沈氏夫妻能生出您这样的女儿。您那大哥二哥我也知道些名声,品性上与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不像一母同胞。相信您也听不少人这样说过。”
沈静姝默然。
陈霽明所说的这些,跟她所想的那些,说到底,都只是主观臆断罢了。
没有確切的证据,事实到底是什么,谁也无法论断。
刚刚涌出的令她为之一振的想法,又一点点的灭掉了。
她眼中的迷茫清晰可见。
陈霽明却道:“夫人,若是您真有这等强烈的怀疑,医学上也是有办法的。”
沈静姝眸光微亮:“什么办法?”
陈霽明道:“血球凝聚鑑定法。这种方法只能做排除。如果排除不了,就无法確定了。”
沈静姝仿佛看到了希望,问道:“要怎么检验?”
“要您和父母的血液样本。只要夫人能带来,我就可以为夫人安排。”
沈静姝思索片刻道:“我会安排的。又得麻烦陈医生了。”
取完血,沈静姝立即离开。
临走时,陈霽明提醒她:“下一次治疗是在一月后,夫人记得来找我。”
“好。”沈静姝心內的感激无以復加。
她与陈霽明素不相识,只是因之前向他的诊所捐了一笔款,他就一直这样无偿地帮她,还为她保守秘密。
比她的丈夫和亲人都关心她的治疗。
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感谢他了。
回来后,她安排人去沈府通知父母,说带他们去华济诊所的陈医生那里做一下身体检查。
她每年都会安排父母去医院检查,他们並不会起疑心。
做好这一切,她心中“突突”直跳,许久都平静不下来。
她的方式並不光明正大,可以说是將父母骗过去的。
但她太渴求一个清晰的过往了。
她太想知道失忆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也想知道,跟裴陟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这个检查结果会不会改变她的生活。
……
*
崔韶棠带著补品来到医院看望乐元。
那孩子脸上的淤青至今没散,牙上一个大豁口,还有几个牙已经歪了。
到现在了,还不时地哭,看样子像是嚇坏了。
裴凤守著孩子,面容憔悴,心事重重。
崔韶棠看著变成了这样的乐元,满脸不忍,坐过去对孩子一阵柔声安慰。
墙边扔著一篮水果和几盒补品。
看著都是新的。
崔韶棠不解地问:“好好的怎么扔了?”
裴凤冷冷道:“那是沈女送来的。”
崔韶棠听了,先是静默了会,最终深深嘆息:“晋存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呀……”
裴凤咬牙切齿地道:“自然都是那个沈女煽风点火!她还不知对晋存说了什么!”
崔韶棠道:“乐元好歹是晋存的外甥啊!虽说静姝妹妹的孩子是司令府的继承人,但乐元也是老司令的外孙呀!缘何两个孩子有了些爭执,要把外孙打成这般?”
裴凤寒著脸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韶棠又道:“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晋存没有孩子,乐元那就是司令府的第一继承人的!”
裴凤忽地抬眼,定定看著她道:“韶棠,我看这个沈女不得不除。除了她,对你,对我,对我们整个司令府都是除一大害。”
崔韶棠看看左右,用手绢掩唇,那神色有些害怕,低声道:“阿凤,你不能这样想呀。静姝妹妹好歹是明媒正娶的司令夫人,关乎事大,你不能轻举妄动。”
裴凤“嗤”地声冷笑:“什么明媒正娶,那女人被晋存领回来时肚子都大了。他们既没有娶亲仪式,又没有结婚证书,按照现在的新风气,她还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司令夫人呢!”
崔韶棠眼光一亮,心中的希冀更扩大了许多,不著痕跡地劝著裴凤:“不管如何,她是晋存唯一的儿子的亲生母亲,阿凤你不能动她,否则跟晋存的关係真要彻底崩坏了。”
裴凤道:“你以为我那么粗莽么?哼,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
傍晚,华济诊所打电话到司令府,说是司令夫人父母的检查项目已有了结果。
裴陟今晚有事会晚些回来,沈静姝立刻出发去了华济诊所。
一去了,见陈霽明的神情有些严肃,沈静姝的心不由得提起来,轻声问:“陈医生,检查结果是如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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