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死生一度人皆有（2/2）
他听说皇陵被盗后，立刻变卖家产，召集乡中的爱国之士，今夜冒死潜入皇陵，想将诸位帝后的骸骨用动物的骨头替换出来。
江闻熟练无比地学着某人的独家语气，一句话就让对方火冒三丈。
二酉斋主人有些激动地解释道。
江闻想了想，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如今能知道的事，只有这个埋葬在幽冥巷中的宋陵护陵使罗铣带人拼死保护，遭到对方痛打折磨。
这样的行为自然引发了江南人民的极大仇恨，其中辩经失败惨遭还俗驱逐的道士、秘密结社的和尚、长期被打压反抗的明教教徒、失地农民和手工业者最终联合了起来，绵延成了悄悄燃烧的一股引线。
江闻没有管他的突然发病，自顾自地思索着。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似乎都和两宋期间残酷血腥的杀人牲祭、活命血祀关联极深！
就在太监们以为命不久矣的时候，一个碑上讳莫如深的的老太监出现了，借用八思八师尊首罗王的手谕救下了他们，随后这些半死不活的太监们，就被刀架着脖子赶出陵园。
二酉斋主人也有些紧张地喃喃自语。
“但我从木刻残雕中找到了一版雕刻，里面是前宋流传着的北法经文，内容也是骇人听闻。”
渐渐地，前朝所谓肃穆的帝后陵墓，就剩下阴森松林里面的一堆土、一块碑而已。
江闻悚然退后，果然发现这些尸体的成色不一，衣着也古旧异常，甚至有些穿着少见的羊裘大氅。
“洪武帝随即派锦衣卫前来福州寻找，最后也找到了这条幽冥巷中，大小一干卫官被吓得魂飞魄散，后来由官府下令推倒房屋掩埋巷口，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江闻看着满场的尸立如林，淡淡笑着：“你杀了这么多人，还敢说对这儿不熟，看来也不是什么老实人嘛。”
一名老太监趁四下无人，上去叫了一句郡王，可随后对方眼中满是惊恐、老太监也手足无措地四下张望。
这位禁宫中的老祖宗告诉他们，自己不会再管他们的死活，如果不想被这些喇嘛追杀，就自己逃去更南的地方吧。
二酉斋主人忽然出声，话语里满是高人一等的自负。
“真的吗？我不信！”
在这一年，江南释教统领杨琏真伽，乃是xz高僧八思巴的弟子，率领僧众南下。
二酉斋主人额头冒出了冷汗。
对方又癫狂紧张地对江闻说起有人要杀他的事，似乎就因为他知道并来过这个地方。
罗铣至死都没有等到，他无数夜梦中想看到的那一幕。
罗铣最后活到了至正十年，前后足足活了八十岁，对于一个太监堪称前所未有的高寿了——但是刚好还不够。
后来罗铣才知道，杨琏真伽听见人说理宗嘴里“含珠有夜明者，遂倒悬其尸树间，沥取水银，如此三日夜，竟失其首”。
路上由于遭遇了大风，他们先是错航到了广东南澳，随后船被巨浪所破，又漂流到了合浦之西，一行太监又死了五六个，仅剩九人能够上岸。
【复次降伏炉者作半月相。周回界道亦金刚鬘庄严……用烧尸残柴人肉人骨粖，以人脂揾过……面恶口出利牙作大恶相。如劫火洞燃名忿怒火天。如是之法是大摩里支说……】
“好家伙，这是什么邪门法术！”
双方讷讷半日，最终在渔集闹市之中漠然而过，谁也不敢多交谈一句话。
“不要看！这邪法会钻心入脑，把人折磨疯的！暗处盯上我的人一定也会这些法术，我已经无处可逃了……”
但随着山下演福寺、泰宁寺中僧人不断偷伐陵木、盗取墓中珍玩，六陵之间夜里狐叫枭桀连夜不断，多处围墙被人故意推倒，几间殿堂也遭风雨侵袭。
“说吧。”
老卒和太监们的鼻子、耳朵、舌头都被杨琏真伽的手下割掉、手脚骨骼也被反复敲断，恶僧昼夜以折磨他们为乐。
护陵太监们以为遇上了盗墓贼和山下恶僧，都当作此命休矣，然而对方领头的是绍兴山阴名叫唐钰的豪侠，平日里仗义疏财、行侠仗义。
垂死挣扎的太监们逃下了山，正好碰上了一群鬼鬼祟祟的人。
老太监们慢慢老死，最年轻的罗铣也越来越老迈，苦守在这座无人问津、仿佛被世界遗弃的院子里，在某个寒夜里瞪着眼死去，伴随他下葬的只有一块被摩挲到光滑如鉴、乌木打造的护陵使腰牌。
他心向往着从未体验过的南宋繁华、眼见着蒙元日益残暴的统治，切肤之痛让他扼腕痛惜，护陵之事使他痛苦不已，他就仿佛一个出生于黑暗中的人，拼尽一生想要幻想光明照耀的景象。
二酉斋主人晃着被抓疼的肩膀，有些神经质地龇牙咧嘴着，警惕打量着这片浓到化不开的夤夜。
一旁的罗铣面如死灰，终于明白在这至元二十二年的年月，自己为之苦苦守陵的赵宋早已殒灭于人心，就像方才渔集里作渔夫打扮的闽冲郡王，说穿了也无非是寻常百姓。就算他们找到了传说中的宋末帝，无非是重演一次陆秀夫之事。
太监们靠着讨饭来到了福州城，他们却打不过乞丐们，最终走入这座城市最肮脏不堪的义庄葬地，又干起了他们曾经的行当——那时三坊七巷的角落就有这一处义庄，对面有一座宋末荒废的印书局。
一开始的六陵四周仍有矮墙，也还剩几楹享堂遮风避雨，这群遗民们力耕薄田为生，换来勉强温饱，此外一无可观之处。
“守陵人会建明楼享殿，这很正常嘛。至于鬼神之说就有些离奇杜撰了吧？”
哦不对，或许自己会在墓碑上写个“独孤求败”，编上一些耸人听闻的故事，造一本比《推背图》还要离奇的预言书出来。
因为在他死后的第二年，民怨再也无法压制，白莲教韩山童、刘福通便率先起义，彭莹玉、徐寿辉随后响应，揭开了覆灭蒙元的序幕。
江闻看着墓碑落款的日期，发现老天爷又跟他开了一个充满黑色幽默的玩笑。
二酉斋主人神情诡秘地说道。
莫非这些恐怖的北法习俗，和蒙元奉行的喇嘛教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关联？！
忽然间墙瓦响动，恶风凛冽，二酉斋主人忽然尖声叫了起来。
“杀我的人来了！”
随着尸立如林的废弃书肆中怪风涌动，似乎吹醒了什么暗处蛰伏已久的存在，一张五官颠倒扭曲、模样离奇诡异的鬼面，缓缓在墙头浮现，
“你果然在这里——交出前宋秘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