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时闻落子(2/2)
少年王侯缩了缩脖子,又往魏臣身后躲了躲。
楚元宵看著他这个动作,不由地气笑了,“你躲个屁,闯祸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怂的?”
李璟听著楚元宵这话,很不服气地从魏臣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嚷嚷道:“李前辈都说了,人家就是奔著你来的,有预谋地故意找茬,这怎么能怪我?”
李璟一边说话,一边又突然觉得自己有理了,直接就从魏臣身后现出身形来。
“我不接茬的话,人家还会再使別的办法,绞尽脑汁费心费力的,两家都累!我不就是想让你们早点见面,大家都省事不是吗?”
楚元宵看著狡辩的李璟,有些好笑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有理了?”
李璟本想直接点头,但看到楚元宵突然眯起眼,於是就又怂怂地耸了耸肩,小声嘟囔了一句,到底没敢直接回嘴。
楚元宵斜瞥著他,“不用委屈,有话可以大声说,我又不是不让人说话的人。”
“你还可以说,你从那群仙家子弟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们是故意的。”
“也可以说,那个中年武人眼看著对方以多欺少,却不出言阻止,你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更可以说,你故意把事情闹大,就是为了等著我们的这位剑仙前辈把我扔过去。”
站在墙边的白衣文士挑了挑眉,看著某个含沙射影的小傢伙,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少年王侯李璟听著楚元宵的话,继续小声嘟囔道:“本来就是!”
楚元宵也不跟他强辩,缓缓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这才道:“对方针对我设局,你就给对方递台阶,那万一人家是想等我现身之后杀人呢?”
李璟看著楚元宵没说话,眼神直往白衣那边飘。
李乘仙回瞪了一眼李璟,你他娘的挨批就挨批,別拉扯老子!
楚元宵当然知道少年是什么意思,也没反驳,“我不是想说我出现就会死,也不是说你把我支出去这个做法不对,但你脑子比我好使,不会不知道被人算计这种事,最好是不要如了对方的意吧?”
李璟耸了耸肩,轻“哦”了一声。
“还有,我知道你可能从小就没受过委屈,但別人挑衅是別人的问题,你不息事寧人没关係,不能平白无故受欺负也是对的,可你那个反唇相讥骂得比人还狠,导致咱们动手打架还占不全个理字,弄得像是两群流氓打架一样,你这该算是一丘之貉,还是算为虎作倀?”
本以为要被说骂人不对的李璟,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批评,有些愣愣地抬头看著楚元宵,懵懵道:“啊?”
楚元宵笑了,“我虽然从小就不爱跟人作对,但那只是我的经歷习惯,我从没说过所有人都该跟我一样,你有你长大的经歷,我们各有各的脾气秉性,我不会说你必须要按我的习惯待人接物,因为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璟有些奇异地看著楚元宵,但笑容还没来得及掛上脸,就又听到楚元宵下一段话出口,让他直接笑不出来了。
“被人为难不用慌,你只要不理亏,让我帮你打架也没问题!不过,你下回要再敢只是为了看戏就直接把我支出去,那我大概也就只能保证不直接打死你了。”
白衣李乘仙笑看著这两个少年人之间这个古古怪怪的氛围,深觉有趣。
李璟是什么人,楚元宵不知道,可他李乘仙知道。
从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长大的少年王侯,脾气不会软这种事,是十成里有七八成的,这一点从当初问剑龙首塬时,这小子三言两语把他们那柱国宗祠一顿懟就能看出来。
但是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齐王殿下,好像偏偏就很怕楚元宵这个从小镇来的乡下少年,虽然他从没明確说过,而且吊儿郎当遮掩的也挺好,但有些事既然是事实,藏得再好也还是会被看出来。
只是这个害怕的由来就不好说了,反正李乘仙没觉得他一个皇子,会有什么害怕的理由。
反过来,楚元宵这个傢伙也很奇怪,明明从来待人都很客气,有些事能不说就不说,比如当初那个敦煌城姓程的小姑娘各种挑衅,他都儘量假装视而不见。
但他偏偏好像对李璟这个小傢伙,一直就很不客气,当初故意在那条小河边钓鱼,把在上游一条鱼都没钓到的李璟骗过来,那个手段就很不客气。
这俩有时候是真的挺有意思。
白衣正在思忖这些事,却突然发现楚元宵又將目光转过来看向了自己。
“前辈,这北海渡船为什么要弄这么一个局出来,就为了见我一面?意义何在?”
李乘仙收回思绪,听著楚元宵的问题没有直接给回答,反而先喝了一口壶中酒,然后笑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別人的谋算?”
楚元宵理所当然道:“不是您自己说的?”
白衣讶然,笑著摇了摇头,走回桌边坐下来,將手中酒壶放在桌上,抖抖衣袖又理了理衣摆。
“有些事其实不应该由我来说,因为准確地来说,关於你的某些事与我无关,我就是凑个热闹而已。”
楚元宵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看著白衣,静待他的下文。
白衣似笑非笑语气莫名给了一句,“你没觉得兴和洲这个地方很眼熟?”
楚元宵瞬间想到了某个人,某些事,“相王府?赵继成?”
相王府作为四大王府之一,堂而皇之不入九品,实力自然可见一斑。
当初在盐官镇,相王府陈氏目標明確將赵继成收归门下,双方还在小镇乡塾发生过一个不大不小的衝突齟齬。
如果说兴和洲这个地方眼熟,其实就是相王府和赵继成比较眼熟,而且那个歷来脾气差劲的同龄人,从小就跟楚元宵不对付。
楚元宵虽然有了某种猜测,但想了想还是有些不解。
赵继成不是才入相王府门下吗?他已经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影响到一个三品帝国了?
还是说有相王府的授意?可相王府有这么做的理由吗?难道就因为当初在小镇乡塾时,自己连话都没怎么说的那场衝突?
今天这个局,起的很仓促也很拙劣,结束得更加仓促,就好像是因为他楚元宵一句话就结束了,那个背靠青云帝国的渡船使,这么做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但是白衣的那句话又摆明了就是意有所指,那这件事就更加值得玩味了。
李乘仙只是简单提醒了少年一句,隨后就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开始提著桌上酒壶继续喝酒。
当初在盐官镇,本该由青莲剑宗带走陈氏的那个嫡子陈济,但是因为被楠溪州陈氏抢了先,所以算是儒门一脉欠了青莲剑宗一个人情。
白衣本来也没觉得如何,青莲剑宗门下剑修多的是,也不缺一个陈济,何况还是个只爱读书,其他什么都没兴趣的书呆子,既然他们想要,那便给他们就是了。
后来苏三载绕过了去到小镇的青莲剑宗门下李天然和李平阳二人,直接前往永安洲去敲他李乘仙的门,说既然儒门欠青莲剑宗的情,那不妨就捡个漏,让他在那群小镇少年少女中间挑一个,中土那边肯定也不会说什么。
那傢伙虽然说的是挑一个,结果后半截借著酒劲的话里话外,把他苏三载自己的这半个徒弟给夸了一大堆。
再后面的事,就兜兜转转到了今日。
白衣一生爱酒,诗剑双绝,除此之外的很多事,其实都不太上心,包括青莲剑宗门下的很多事,他也同样都不怎么在意,全交给了那帮徒子徒孙自己去处理。
所以他其实也不全是受了苏三载的蛊惑去的礼官洲。
后来问剑龙首塬更只不过是临时起意,就是觉得楚元宵总是拿著烧火棍砸人,总不太像那么回事。
人间事,各有各的缘法,能给的帮忙,他白衣多少都给了,至於这小傢伙能走到哪一步,那是他自己的造化。
李乘仙没有手把手餵人吃饭的习惯,因为这一袭白衣,从来修的都是逍遥道。
楚元宵也没再多问,起身朝著白衣告辞,然后带著另外三人各回客舱。
后来的很多天,五个人好像都因为那位渡船使的做法而有些膈应,不管是白衣和楚元宵,还是李璟他们三人,基本都没再出过门。
李璟有时候实在憋得难受,就去隔壁余人跟魏臣二人的客舱转一圈,也不会再叫嚷著要去外面閒逛了。
楚元宵反倒是在这渡船跨海的一路上都很忙碌,不光忙著翻书,也忙著打坐练气,还跟著苏三载给他的那本记载拳理的拳谱,在白衣的指点之下,开始站桩走桩,打熬肉身。
忙忙碌碌一刻不閒。
时光流逝,一眨眼就又是很多天。
北海渡船行到两洲之间差不多中间位置的时候,天色突然开始起了变化。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原本晴空万里的碧海蓝天,骤然之间狂风骤雨,巨浪滔天。
茫茫沧海之上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突破海面的那一刻,就宛如一尊顶天立地的巨大神灵,直接拦在了渡船的前路之上。
北海渡船管事的那位矮小老人,以及那位负责守山的青云帝国武將,二人並肩而立於山顶,看著那个巨大黑影,各自目光凝重。
天下多事之秋,海妖一族也要作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