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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 无人赴约的黎明(4k)(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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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纯白君王说,“发生在龙族编年史都仅存断章的时代,冰川尚未完全退守极地,星辰的位置与今时截然不同:北斗倾斜,启明沉坠,整个天幕都带著一种未被驯服的野性与苍茫。”

“你们若愿意听,便请侧耳——风已旧,我也旧。”

遥远、漫长,又有点寂寞的讲述,让人想起一处很久没有人来扫墓的坟塋。

坟头没有十字架,也没有碑文,只有一株枯死的南极地衣,蜷成一只苍白的耳,仍在偷听风。

【第一个故事:影与塔】

最初,世界是一整块夜。

夜的最深处,黑王醒来,觉得孤独。

於是他擷取自己的影子,裁成比夜色更黑的一匹绢,又在绢上绣满星图——每一颗星都是一枚瞳孔,替他注视那些尚未来得见的疆域。

绢缝完毕,他把影子披在肩上,像披一件无光的披风;可披风太重,几乎压折他的龙骨。

黑王便明白:星辰的意志太过浩瀚,足以令尘世坍缩成一枚漆黑的果核,哪怕是他自己,也难以长久地与其对话、交谈。

所以,需要一个“容器”,一个“祭品”。

一件特殊的“器皿”,一只既属於他、又能替他分忧解难的“外置心臟”。

黑王割下自己昼夜的影子,又剜出心臟最锋利的一片鳞,把它们揉在一起,像揉一团墨色的面。

他在冰原上画出第一座五芒星,把影子放在中心,由虚幻凝聚成实体。

影没有性別,没有温度,连名字也被省略,仿佛一出世就註定只是介词,而非主语。

它是桥樑,亦是堤坝,註定要在两种至高法则的衝撞中,承受难以想像的磨蚀。

黑王赐与影的唯一礼物,是一句讖语:“你將成为我,又必须不是我;你替我活,又必须替我去死。”影伏在冰面上,回答:“遵命。”

它的声音像一片雪落在另一片雪上,没有回声。

这件事,被后来的祭司们称作“圣灵计划”。

……

那一年,南极的夏天没有雪,只有无穷尽的苍白日冕。冰原像一面打磨了万年的铜镜,映著两个相对而立的影子——

一个是白袍大祭司,袍角绣著金合欢;一个是被黑王亲手雕出的“影”,眉眼与神相似,却没有人色。两者密谋於冰穹之下。

“你为何颤抖?”她问。

“我惧怕成为祭品。”影答。

这是它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感受,第一次违背了“没有自我”的宿命。

“那就让亿万生灵与你同行,”白袍祭司抬手,划出一座螺旋上升的塔形,“通天塔,以它们的魂灵为薪柴,以整个世界的记忆与情感为基座,锻造一架通往『太一』的阶梯,替你分担星辰的重量。而你,只需在塔顶张开双臂,像迎接恋人那样迎接宿命。”

影沉默良久,问:“那亿万魂灵,可有罪?”

“罪是后来人编造的词,”她笑,“届时,你即是塔,塔即是你,当眾生在你的骨槽里共振,一切罪都是未完成的救赎。”

“黑王让你接纳的星辰意志,祂的降临,亦將因载体的阔大,而更显辉耀。”

那一刻,南极的风忽然停了。

影在寂静里听见自己的心跳,像一枚被遗落的火种,在万古冰层下轻轻敲击。

试图敲出一道通往自由的裂隙。

……

通天塔奠基动工之日,黑王高踞於云端之上,其龙吟化作席捲大地的雷霆:

“我要一座通天的塔!让天上的光辉洒下,让地上的祈愿上达,让天与地、星与尘的边界,如蜡遇火般融化!”

影被任命为“督工”,总揽图纸设计与修筑事宜。在塔基打下第一块铭刻著龙文的巨砖后,白袍祭司再次与它相见。

“你的脸上,开始有『人』的表情了。”这是她端详它许久后说的第一句话。

紧接著,是第二句,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小心,別让王看见。”

白袍祭司掏出一粒火种——只有豌豆大,却散发稻穀的金色。她把火种放在影的掌心,教他如何用呼吸去餵养它,如何让它心中生根发芽。

“这是最高明的『生命缔造』,链金之极。”

她说:“把『无』炼成『有』,再把『有』炼成『爱』。”

影不懂“爱”是什么。

他从黑王那里知晓了“孤独”,从祭司这里知晓了“惧怕”,却从未听说过“爱”。

但他却觉得那粒火种比星辰更烫。

他伸出带著裂缝的瞳孔去凝视,看见火种內部竟藏著一座城市:人类在城里耕种、歌唱、为儿女起名字,又为逝者掘墓。

那城市很小,小得可以装进一粒豌豆;却又大得需要亿万颗心才能点亮。

影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渴望——渴望成为那些“心”中的一颗,哪怕只是最黯淡的一颗。

祭司察觉了他的渴望,於是轻声说出那个后来被判为“叛逆”的计划:

“我要你把这座城放大,放大到足以容纳所有被塔排斥的魂灵。放大到——让塔不再是通天之梯,而是通『人』之梯。那一日,你不必再替黑王活,我也无需再替他吹號角。”

“我还要你把『火』送给人类——链金之火、文明之火、叛神之火。贱族若得火,便得眷顾;眷顾若聚,便成龙之匹敌。”

“做他们的『祖』,燃起太一,唤醒星辰,可以获得平视黑王的高度,与祂分庭抗礼。”

她说这话时,睫毛上落著细小的冰晶,如同一排水晶风铃。影听著风铃响,忽然记起自己从未被允许“渴望”什么。

於是他把那粒火种攥进胸口——那里没有心臟,只有一道空腔,像被世界遗忘的祭坛。

火种贴上腔壁,发出“滋”的一声,竟烙出一枚疤痕,形状酷似人的掌印。

那天的风很大,吹得两人的影子几乎绞成一条绳。绳的一端繫著塔,另一端繫著尚未到来的未来。他们並肩站在塔檐,脚下是尚未合拢的魂井,头顶是尚未睁开的星。

……

塔年復一年地长高。

像一柄逆插的剑,把天空的掌心磨出茧。

黑王偶尔俯瞰,满意地看见:塔身越来越像自己的脊骨,塔影越来越像自己的影子。

他未曾察觉。

那影子已在塔的內部,悄悄生出了心臟。

他將链金术的奥秘、诸多知识的碎片,藏进了光怪陆离的梦境,顺著风,顺著雪,顺著迁徙的鯨群,漂向人类最初的聚落。

很快,在遥远的北方,有人学会了用燧石击火;在更远的东方,有人以骨笛吹出第一声曲调;在灼热的沙漠,有人把星辰的轨跡画在岩壁。

他们不知道,自己每一次仰望,都是在回应塔顶那粒火种的共鸣。

人族的第一座“火塘”燃起时,影站在远处,像一截被火光拉长的枯枝。他忽然想起黑王的讖语:“你替我活,又必须替我去死。”

那一刻,他第一次对“死”生出私心的疑问:若我死了,这些火光可会替我活下去?

……

然而,龙族的长老会並非盲瞽。

风的低语、火的异动、人类部落中流传的过於精巧的知识,都成了告密的线索。

当第一份关於“影之僭越”的密报呈至黑王御座前时,王为之震怒,却並不感到惊讶:

“我早知他会背叛,见到了光的影子,若能继续忍受黑暗,又怎配做我的影子?”

反制的手段,早在影诞生时便已落定。

通天塔建成的当天,极昼骤然结束,乌云像一块被撕下的幕布,兜头罩住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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