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去祖师的礼物（1/2）

这棵树后，我和苗剑一起偷懒喝酒被抓了；

这段台阶，缇果和燕师兄把重伤的季玉抬上山；

这块砖，齐师兄扶着风师兄走下轮椅时踩过一回；

夜里唯有积雪是明亮的，可这是少侠的家，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弟子居。他没想到在梦里回到华山，难得乖觉地一步步走上石阶。

此时的华山寒风扎脸，下着小雪。不过少侠有内力在身，走在积雪上没什么声音，也不费力气。

唔，浩然台上还有个雪人呢，那么雪大约是下午开始下，后半夜才小了，明天便会有当值弟子来扫…如此琢磨着，便要越过这一片往砺剑堂去。

嗯？雪人忽然动了一下？

少侠吓了一大跳，自从在雪岭碰到那通体白毛的巨猿怪兽，他就对这类东西特别敏感。拔出上一场梦中留下的剑，慢慢接近。

二十步以内终于看清了，那哪是什么妖兽，分明是个穿着碎空衫的男孩子，一头一身的雪，这样的天气，竟跪在石台上！

“喂，师弟！”

少侠大惊失色，连忙跑上前去扶，解下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那师弟居然意识还清醒，陡然披上一件衣服，还有力气抬头看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师兄，这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少年窄长的身量不过十四岁，五官依旧是雌雄莫辨的样子，面色似纸，银发如霜…

忽然梦回华山，少侠觉得只有前代七剑陨落的那场战役或许与万圣阁有关，他都已经开始细数回忆，做好了提剑战死的准备，反而看到门派风平浪静，十四岁的方思明长跪在浩然台上。

——！

短暂的震惊后，这披着霜雪的人猛然暴起，狠狠推搡着少侠，全然不顾僵痛的膝盖与腿。少侠压根没想过反击，被这突如其来的泄愤打愣了，脑袋磕在石柱上，眼冒金星。

少年方思明咬着牙，抓住眼前人的衣襟，强忍着视线里的阵阵发黑：“…你这骗子。”

我在华山呆了三年，弟子名册都翻遍了，根本没有你的名字。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到我义父身边来，为什么一走了之，为什么要骗我…骗我也就算了，为什么现在又回来，我就要被任慕思处死了，你是来看笑话的么？

少侠被这一大串问题问懵了，对他来说，他与那别扭诚实的小公子分别不过两个时辰，便看到了长大些的阴沉少年冲自己质问，好不容易抓住最后一句：什么？任掌门要杀你？

方思明嘴唇都冻得没有血色了，实在无力支撑，只能踉跄着退开。他借着雪光盯着少侠的脸，强撑着不昏死过去：“跟你说这些也没有用…若高师姐说不动她，便算还郑师兄一条命了，是我咎由自取。”

高师姐我知道，华山哪有姓郑的师兄？少侠气急了，只当这人被冻得要死开始说胡话，一把把他拉到怀里，催动内力为二人取暖：“你傻吗！我也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他们让你跪着你就跪着，你没长腿不会跑么？！”

“放开！你的脸面呢！”

简直是恼羞成怒，可刚刚一推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求生的本能又让他离不开这一片温暖，方思明实在没法再推开，眩晕着，勉强解释：“我内力被封住了，雪夜下山便是真的必死无疑…我还要帮我义父…”

少侠紧紧抱着他，又难受又生气。他想说别惦记那死老头了，他不一定在哪吃香喝辣呢，可在前几天他又亲眼看着朱文圭为了方思明的病而心力憔悴…这样的话，就说不出口。

再垂眼看去，少年人肩背皆有伤，那日后金爪下白皙的手此刻生着疮痍，红肿得攥拳都做不到，连拉起他捂着也没反应，大约连触觉都消失了——就算这是个不认识的孩子，少侠亦会感觉钝刀子在割自己的心，何况是方思明本人？

天啊…这真的是梦么，真的不是回溯了时间么，嗓子干涩，心中简直要流出血来：

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走后他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如果不是真的，那没有自己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

……

我帮你。

什么？少年靠在他怀里，头颈僵硬地动了一下。

我说我帮你…你不是要找你义父么，我帮你从华山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