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2/2）
杨霍以为往后余生就都会这样过去：他自认为是一个知足的人，财富和爱情有一个就够了。然而天知道，就在短短四年后，他便改变了这种想法——
他觉着他遇见了自己的天命爱人。
那是一个清纯可爱的小姑娘，平时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她的出身不怎么好，家里很穷，母亲因病去世，还有一个赌博的父亲拖后腿……然而她对待生活很积极，就是这种在绝境中近乎盲目的积极开朗，吸引了杨霍的注意力。
不自觉的探究欲是爱情的开始。
杨霍不知道是不是被家中因为过于完美而存在感稀薄的疯子造就的假象腐蚀迷惑，丧失了应有的小心谨慎。意识到自己爱上女孩儿后，他居然开始毫不遮掩的追求对方。
身陷囹圄的单纯女孩突然之间被英俊多金的成熟男人示爱，她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步步紧逼的男人所打动，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男人的女朋友。
他们的交往很顺利，顺利的简直像上天命定的姻缘一样……尽管努力掩饰，杨霍还是变得和先前有些不一样了，这个冷硬的男人如今周身都仿佛在冒着粉色泡泡，他总是不自觉想起小姑娘，时不时弯起的嘴角笑意温润柔和。
疯子只是单纯的没有感情，不通情爱，却不傻，自然很快发觉了杨霍的异常。
于是转头，和小姑娘约完会，回到家的杨霍就被疯子叫住了。
他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见到温尚谦后，突然想到自己如今所拥有的地位、财富和权势都是来自于这个小少爷，而自己还不得不继续哄着这位小少爷，不能迎娶心爱的姑娘……
一直以来被强制着压在心底的愤懑不平如同沸腾的岩浆开始躁动不安，滚动着叫嚣着要发泄出来。杨霍嘴角笑意渐渐消失，突然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有些索然无味。
他无意识的拧着眉，有点儿不耐烦，但还是强制自己站住，决定好歹应付一下疯子。
然而他听到了什么？
他听见疯子说：我查到了资料，爱人之间是会通过交媾来维系感情的。
果真是个疯子，连做爱都不知道，还交媾，呵。
杨霍这么想着，嗤笑一声，扭头想走，然而马上被疯子拽住了手腕。
疯子手指细长，白生生的搭在他小麦肤色的手腕上，又俏丽，又诡谲。
“交媾完再走吧，我爱你。”
真他妈难缠，杨霍拧着眉转身，挣开从疯子的手，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没有点。
他隔了许久许久的时光，再一次认认真真的将疯子从头看到尾。
几年的时光没有在疯子身上带来什么变化——亦或者是有，但是他从来没有注意过，所以记不太清楚了。
一如往常的瘦削单薄的身体，覆着一层苍白的皮肤，秾艳到有些锐利的五官，然而脸上的昳丽颜色被周身的空洞感所弱化，看起来就是一副毫无威胁的病弱样子……
一点儿也没有女孩儿的活泼生动。
杨霍失去耐心，不愿意再看疯子单薄晦涩的身影。他微微低下头，决定直接用最有效的方法摆脱疯子。
男人用手指夹着烟，蹙起眉头，视线转移到了他处：“你爱我，所以不能逼我。我们两个人确实真的相爱，但是不能用性来定义爱。”
温尚谦嘴角笑容不变，难得的没有为这一句虚无缥缈的“爱”而退步，他坚持：“资料上说，正是因为爱，所以我们才更要交媾。”
杨霍啧一声，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这个企业家颇为不满。他于是盯着小少爷的眉心——小少爷的眼睛太邪性，他一直都不敢看，所以每一次实在避不过此类接触时，他都是看着小少爷的眉心——有些虚伪的继续劝说：“早知道，我是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才不和你做的。”
疯子走进一步，歪歪脑袋，他再一次伸出手，搭在了杨霍肩膀上：“没关系的。”
拉扯几次，杨霍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他看着小少爷嘴角一成不变的笑意，莫名有些心慌，这种突如其来的烦躁不安叫他失了分寸：“我说了不做。你让开！”
男人想要不顾疯子的阻挡直接离开，那短短一瞬间，在他的脑海里，甚至闪过了最狼狈的后果——虽然离婚后小少爷家里可能会报复回来，但是他走到现在，也不是一点儿人脉都没有，他可以带着心爱的姑娘一起离开，然后凭借积累下来的经验东山再起……
可是这种想法马上被肩膀上有些尖锐的痛意打断。
天知道，疯子看起来那么瘦弱，力气却大的出奇。苍白的手指掐着西装衬衫，指尖几乎陷进去。白色衬衫上被按出许多杂乱的褶皱来，杨霍的内心也莫名的变得更加慌乱。
不应该啊。
他一时挣脱不开，于是落入下乘，被小少爷拦着，用手臂死死困住。
不应该……自己为什么会恐惧呢？
“放我走！”杨霍咬着牙，眉头拧紧。那些曾几何时被他忽略在角落的喁喁私语被无限放大，那些有意或无意听到的，喃喃着“大胆”、“可怜”、“疯子”的只言片语化成锋利的碎片在他脑海里不住回荡切割。
终于反应过来了吧，曾经为了权势竭力催眠自己模糊的现实背景，如今几乎快要如数铺开，清清楚楚的展示了在了自己面前。
——他真的以为被囚在深院的小少爷只是有些无伤大雅的精神脆弱吗？
——他真的以为凭借自己，一个一穷二白的野小子，求娶家大业大的小少爷，能够被他的父母这么痛快的同意吗？
——他真的对上层圈子里人们的避而不谈一点儿好奇也没有吗？
——他真的被小少爷显露出来的、完美到一点儿错误都没有的表象所蛊惑，觉得小少爷存在感稀薄好拿捏吗？
——他真的喜欢那个除了一身苦难，别无特点的女孩子吗？
还是趋利避害的天性，借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逃离身边这个无形中快要将他也逼疯的人？
杨霍被温尚谦困在怀中。比起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时常锻炼的男人分明身高体壮，然而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一抹苍白困住了觊觎良久的甜美蜜色，毒蛇终于心满意足的缠绕住了很早之前就锁定了的猎物。
疯子凑到男人耳边：“其实你若是一直按兵不动，我也无所谓和你扮演一场夫唱妇随，相濡以沫的恩爱戏码——可是，是你先腻了这种戏份，要脱离出去的，就不要怪我掀翻戏台，来捉你回去。”
……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暖洋洋的日光透过玻璃，在光洁的地板上反射出一大片晃眼的光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