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净扯犊子（2/2）

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强。

他还发现了一个破了一半的粗陶碗，碗底积著厚厚的灰尘，边缘豁口锋利。

“嗯？”

赵黑子那边传来一声低沉的鼻音。魏真转头看去，只见赵黑子正蹲在一处墙角，用刀小心翼翼地挖著什么。

不一会儿，他竟从土里抠出几块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像是……风乾的肉块？但顏色发黑，边缘还带著霉点。

“操！瘟猪肉！”

赵黑子捏著那黑乎乎的东西，凑到眼前看了看，又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但隨即又化为一种无奈的狠厉。

“妈的！不知道哪年埋下的！霉了！臭了！但……总比树皮强！”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用刀刮掉表面的霉斑，將几块相对“乾净”的肉乾收了起来。

魏真看著那发黑髮霉的肉乾，胃里一阵翻腾。

但想到怀中粮囊里那点可怜的存粮，想到赵黑子肩头不断渗血的伤口，想到身后不知何时会追来的西夏兵……

他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將找到的朽木、草根和破碗，小心翼翼地堆放在赵黑子找到的东西旁边。

两人沉默地忙碌著，烽燧內只剩下刀刮墙壁、翻动瓦砾的“沙沙”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气氛压抑而沉重。

“赵头儿……”

魏真终於忍不住，一边用破碗费力地刮著另一处墙根，一边低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说……朝廷……知道咱们这儿打成这样吗？”

赵黑子刮墙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

“朝廷？或许吧！”他声音沙哑，带著浓重的嘲讽。

“听说童相公如今好大喜功！朝廷都有样学样！

谁他娘的记得这深入山界的地方，还有个镇戎军的破戍堡？谁他娘的记得咱们这些边军丘八，在冰天雪地里啃树皮、喝马尿、跟西夏崽子玩命？”

他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直刺魏真！

“小子！別做那白日梦！咱们当兵的，吃的是皇粮，卖的是命！守的是土！指望朝廷？指望援军？

呸！老子在边关混了二十年，就没见过几次像样的援军！

粮餉？层层剋扣！！军械？生锈的刀，开裂的盾！就这，还得拿命去填！”

他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牵动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抬起手，指著烽燧墙壁上那些早已乾涸发黑、如同泼墨般的陈旧血跡，还有箭孔周围崩裂的砖石痕跡！

“看见没？这墙上的血！这箭孔！都是老子以前的兄弟！袍泽！他们死了，就埋在这墙根底下！骨头都烂了！

没人记得他们叫啥！没人给他们立碑！朝廷？朝廷连抚恤银子都他娘的能拖三年！”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狠狠砸在魏真的心头！

魏真怔怔地看著墙壁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跡。

他想起自己顶替李狗剩从军时，只为了那半袋黍米。

想起戍堡里那点吊命的糊糊和硬饼。想起王老五抢粮时的凶狠。想起王硅指挥使浴血搏杀最终倒下的身影……

是啊！朝廷？汴梁？那是一个遥远得如同传说的地方！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沉重，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魏真的胸口。

他低下头，看著自己布满冻疮和老茧、沾满血污和泥灰的右手，又摸了摸怀中那冰冷的粮囊。

“那……咱们……就白死了？”

他喉咙发紧，声音乾涩。

赵黑子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烽燧內破败的景象，最终落在魏真那张年轻却写满风霜和迷茫的脸上。

他脸上的狰狞和愤怒渐渐褪去，忽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著一种近乎野蛮的豁达！

“白死？嘿！小子，想那么多干啥？人活著，不就是一口饭，一口气吗？

吃粮，就得卖命！天经地义！

至於值不值？

嘿！老子觉得，只要还有口气，手里的刀没丟，腰杆没弯下去，能多砍一个西夏崽子，能多活一天看看明天的太阳是圆是扁，那就不算亏！”

赵黑子那朴素的、带著血腥味的生存哲学，驱散了部分迷茫，也让他回到了现实的紧迫！

寒冷！飢饿！风雪中若隱若现的號角！这些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至於什么汴梁，什么值不值，那也得等你活下去再说！

活下去！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和急迫。

“操！光顾著扯淡了！”

赵黑子自己也猛地啐了一口，仿佛被自己刚才的慷慨陈词耽误了时间。

“快！抓紧时间弄个火！弄点吃食！

你个兔崽子，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