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孙乾拜杨彪,议徐州局势(2/2)
“要《诗经》还是《春秋》?”
“要郑康成注的《孝经》。”
孙乾声音压得极低。
老叟猛地抬头,独眼亮了亮:
“康成公的注本?缺货三个月了。不过......后堂有新到的『笔』,客官要看看?”
孙乾跟著进了后堂,老叟掀开墙角的石板,露出个暗格,里面竟放著一卷竹简——是郑玄上月写给长安儒生的书信抄本。
“杨府的门吏是我远房侄子,”老叟低声道,“他说太尉今早让家人买了『北海特產的咸鱼』——那是你们徐州来的吧?”
孙乾心头一松。这是名士之间约定的暗號:若愿见,便会让府中採买来客所在之地的风物。他从怀中摸出另一卷东西,是郑玄批註的《论语》,每页都有硃笔圈点:
“正是。”
“如此,君可前往府门前通报。”
听著这话,孙乾走出书肆,目不斜视,行至府门,朗声向门吏通报:
“康成公郑玄门下弟子,北海学生孙乾,今奉师命,游学至关中,特来拜謁太尉杨公,代师问候,並呈书信。”
他声音清朗,举止从容,自有一股儒门弟子的气度,门吏不敢怠慢,尤其听闻是郑玄弟子,连忙入內稟报。不多时,门吏返回,態度恭敬了许多:
“太尉有请孙先生。”
杨彪在书房接见了孙乾,这位歷经董卓之乱、如今又在李郭刀锋下勉力支撑的老臣,虽鬚髮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依旧锐利而沉静,透著一股不屈的韧劲。书房內陈设简朴,唯书卷盈架,墨香浮动。
“学生孙乾,拜见太尉。”
孙乾深施一礼,恭敬地呈上郑玄的信简,杨彪接过信简,並未立即拆看,目光如炬地审视著孙乾:
“康成公高足,远来辛苦。长安非善地,公何以至此?”
孙乾不卑不亢,从容应对:
“回太尉,乾奉师命,一则游歷四方,增广见闻;二则,恩师心繫社稷,忧思日深。恩师虽僻居北海,然每闻长安消息,未尝不扼腕嘆息,忧心天子安危,社稷倾颓。特命弟子若有机缘至关中,务必代其向太尉及诸位忠直大臣致意,並探问天子安康。”
这番话情真意切,点明了郑玄对汉室和天子的关切,也暗示了孙乾此行的深层目的。
杨彪眼神微动,紧绷的面容稍稍缓和,他拆开郑玄的信简细读。
信中除了礼节性的问候,果然也隱晦地表达了郑玄对时局的忧虑和对杨彪等忠臣的敬重、勉励之意,杨彪放下信简,长嘆一声:
“康成公心怀天下,令人感佩。只是....长安已非昔日长安。天子.....唉,名为至尊,实同囚徒。”
“李傕、郭汜二贼跋扈,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此可行邪?”
“老夫等人,空有忧国之心,奈何手中无权,府外有眼,一举一动皆受掣肘。侍中种辑、尚书僕射士孙瑞等,亦常遭呵斥羞辱,风雨飘摇,徒增我等忠臣嗟嘆。”
杨彪的语气充满了无力感和悲愤,孙乾见时机成熟,低声道:
“太尉赤心为国,天下共知。恩师常言,汉室虽微,然天命未绝,必有忠义之士奋起於四方。”
“今有一汉室宗亲,姓刘名备字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
“自旧年陶恭祖托领徐州以来,殫精竭虑,抚百姓,討不臣,使徐州稍安。”
“玄德公每与我师对谈,言及天子蒙尘,奸臣窃命,陶谦早亡以至徐州无主,未尝不痛哭流涕,恨不能提三尺剑,扫清君侧!然关山阻隔,奸佞当道,忠悃难以上达天听。”
孙乾言辞恳切,提及刘备时,眼中流露出崇敬与坚定,杨彪闻言,看向孙乾,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可是那义救北海,徐州的刘玄德?”
“正是。”
杨彪捻须沉吟片刻,微微頷首:
“刘使君仁德之名,老夫亦有耳闻;其宗室身份,忠义之心,实为难得;值此危难之际,关东有如此宗亲重臣心系汉室,实乃社稷之幸,只是....”
他警惕地望了望窗外:
“眼下长安,李郭二贼剑拔弩张,衝突一触即发。天子安危,悬於一线。曹操使者,频频出入郭汜府邸,所图非小。”
孙乾趁热打铁:
“太尉明鑑!家师深知局势危殆,特命我等相机行事。敢问太尉,朝中忠贞之士,如种侍中、士孙僕射等,可有良策?我等虽势单力薄,但若能为保全天子、匡扶社稷尽绵薄之力,万死不辞!”
杨彪看著孙乾眼中真诚的火焰,心中衡量著。他深知刘备此刻力量尚远,难以直接解长安之围,但其宗室身份和忠义姿態,在道义上是一面旗帜,对未来政局或有深远影响:
“汝先前此言,陶谦新丧之后,徐州无主,乃是刘玄德代领?”
孙乾点了点头:
“正是。”
杨彪很快就理清了思路,他看著面前的孙乾,心中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