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真相(2/2)
“曾经的秦家,血脉鼎盛,族中强者辈出,代代皆有天骄,何其辉煌。”
秦渊的语气中,带著一丝缅怀与骄傲,但很快,又被沉痛所取代。
“但自两百年前,一位先祖与凡人女子通婚,血脉之力便开始稀释。从那以后,我秦家的血脉传承每一代,只能有一个人,能够承载完整的上古血脉之力。”
“当拥有血脉的下一代降生时,上一代族人身上的血脉之力,便会在瞬间……被新生儿彻底继承过去,涓滴不剩。”
秦渊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秦文龙的牌位上,声音哽咽。
“你父亲文龙,是我三个儿子里天资最高的一个,也是上一任的血脉继承者。”
“而你出生的那一刻,他正在乾元山,与一头凶兽死战。”
“然后,他身上的力量,消失了。”
“他从云端的神,跌落成了手无寸铁的凡人。”
秦渊闭上眼睛,一行浑浊的老泪,终於从他那满是褶皱的眼角滑落。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却比任何言辞都更加残忍。
整个祠堂,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秦天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原来,这就是真相。
不是谁的错,也不是谁的阴谋。
这只是血脉的宿命。
一道无法挣脱代代相传的枷锁。
愣了许久之后,秦天缓缓起身,望著那个苍老的背影问道:“既然你对我父亲寄於如此大的期望,当初你为何又要用仙岩城和我母亲的性命相要挟?”
秦渊的背影猛地一颤,仿佛被这句话抽乾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缓缓转过身,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浓重的悔恨与自责。
“因为……时间不多了。”
“早在二十多年前,我便夜观天象,感应到沉寂了千年的万魔宗,有了復甦的跡象。那股邪恶的气息,一日比一日浓烈。”
“文龙,是我秦家唯一的希望,是我唯一的选择。我必须让他承担起这份责任。”
“可他……为了你母亲那个凡人女子,竟要放弃一切!他要放弃秦家的使命,放弃他与生俱来的责任!他不知道,他的选择,会將整个秦家,乃至整个天下,都推向万劫不復的深渊!”
“与凡人通婚,血脉必將彻底断绝!我秦家守护千年的使命,將毁於一旦!”
秦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的愤怒与不甘。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用最极端的方法,逼他回来!逼他认清现实!”
秦天的心,狠狠地揪紧了。
他似乎能看到二十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父亲,和这个为了家族使命而近乎疯狂的爷爷之间,那场无声的对峙。
“他回来后……”
秦渊的声音再次低沉下去,充满了无力感,“我为他安排了与林氏宗门的联姻,那家的女子同样身负古老血脉,两相结合,或许能让我秦家的传承,出现一丝转机。”
“但他……不愿。”
“我一怒之下,便將他罚去了乾元山,命他斩杀那头作乱的妖兽,以磨练他的心性,让他明白力量与责任的重要性。”
说到这里,秦渊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踉蹌了一下,靠在了身后的案台上。
他的脸上充满了自责。
“我以为,我是在磨练他,是在逼他成长……”
“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啊……”
“我亲手……將他推进了死亡的深渊!”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亲手害死了我最骄傲的儿子!”
“……”
秦天看著眼前这个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的老人,心中的恨意,在这一刻,竟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极点的悲凉。
这是一个被家族使命逼到绝境,最终犯下大错,悔恨终生的可怜人。
秦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他颤抖著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通体漆黑,雕刻著古老云纹的木盒。
他將木盒递到秦天面前。
“这是文龙的遗物,他当年离家时,什么都没带,只留下了这个。”
“里面,有我秦家上古血脉真正的修炼之法。你父亲天资绝顶,却至死都未能真正参悟。现在,这份责任,落在了你的肩上。”
“秦天。”秦渊的声音无比郑重,“好好参悟它,为了你的父亲,也为了……你自己。”
说完,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不再看秦天一眼,只是拖著那佝僂而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出了秦祠。
秦天怀中抱著那个沉甸甸的木盒,仿佛抱著一份迟到了二十多年的父爱。
他缓缓將木盒放在身前的蒲团上,对著那块冰冷的牌位,恭恭敬敬地再次磕了一个头,这才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打开了盒盖。
盒子內部,没有惊世骇俗的法宝,也没有价值连城的丹药。
最上面,是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个英武不凡,眉眼间带著一丝不羈笑意的年轻男人,正温柔地搂著一个笑容恬静、眉目如画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他年轻时的母亲,张桂芳。
而那个男人,无疑就是秦天的父亲,秦文龙。
照片里的父亲,眼中没有家族的重担,没有血脉的枷锁,只有看著母亲时,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意与温柔。
秦天伸出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父亲的脸庞,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照片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照片之下,是一柄用桃木削成的、略显粗糙的小剑,剑身上甚至还带著未曾磨平的毛刺。
但那剑柄处,却被摩挲得极为光滑,剑身上还刻著一个『天』字。
可以想像,当年的父亲,是怀著怎样一种期盼与喜悦,一刀一刀,给自己这个未曾谋面的儿子,雕刻著自己人生的第一件玩具。
秦天將小木剑小心翼翼的收进乾坤剑中。
木剑旁边,是一封牛皮纸信封,封口完好,显然是一封没有寄出去的信。
收信人,是“吾爱桂芳”。
秦天颤抖著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单薄的信纸,字跡龙飞凤舞,力透纸背,一如他父亲那不羈的性格。
“桂芳吾爱,见字如面。原谅我的不辞而別,家族使命在身,身不由己。”
“乾元山之行,不知归期,此去若能斩杀孽畜,磨平我心中戾气,或许家主能回心转意。”
“待我归来,必捨弃这身枷锁,带你与孩儿远走高飞,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我耕田,你织布,共度余生……”
“只是不知为何,近来心神不寧,总觉此行恐有变故。”
“若我一去不回,切莫为我伤心,抚养孩儿长大,告知他,他的父亲,是一个盖世英雄,而非一个拋妻弃子的懦夫……”
“勿念。夫,文龙绝笔。”
轰!
信纸从秦天手中滑落,他再也抑制不住,像个无助的孩子,趴在地上,將脸深深埋进臂弯,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懦夫?
不!
我的父亲,是盖世英雄!
原来,他从未想过拋弃自己和母亲,他甚至已经规划好了未来,一个没有纷爭,只有柴米油盐的未来。
可这一切,都被那该死的血脉宿命,无情地碾碎了!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泪水流干,情绪渐渐平復。
秦天缓缓抬起头,將信纸和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回木盒。
盒子的最底层,静静地躺著一卷由某种不知名兽皮製成的古老捲轴。
这,应该就是爷爷所说的,秦家上古血脉的真正修炼之法。
秦天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拿起捲轴,缓缓展开。
捲轴之上,並非文字,而是一幅幅繁复到极致的图谱,上面用硃砂勾勒著无数条细如髮丝的经络线路,以及一个个晦涩难懂的古老符文。
常人看上一眼,只怕就会头晕目眩,心神失守。
秦天凝神看去,起初也觉得那些图谱和符文杂乱无章,毫无头绪。
但就在这时,他体內的上古血脉,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竟不受控制地自行运转起来!
嗡——
一缕金色的暖流自他丹田升起,沿著一道他从未触及过的奇异经脉,开始缓缓流淌。
剎那间,那兽皮捲轴上的硃砂线条,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在他眼前绽放出淡淡的金光!
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符文,那些繁复复杂的经络图谱,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最简单明了的讯息,直接烙印进了他的脑海深处。
无需理解,无需参悟。
这就像是一种本能,一种血脉深处,与生俱来的记忆被唤醒。
原来,这才是上古血脉真正的力量……
就在秦天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悟中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在祠堂外响起。
“秦天少爷。”
秦天从那玄奥的境界中惊醒,迅速將捲轴收好,连同整个木盒一起,收入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站起身,转头看去。
只见秦放面色平静地站在门口,对他微微躬身,“老爷吩咐,让我带您去见苏小姐她们。”
秦天心中一紧,立刻將所有纷乱的思绪压下。
“她们……怎么样了?”
“您放心,”秦放的语气依旧不卑不亢,“沈女士和几位小姐都安然无恙,只是消耗过大,需要静养。三小姐已经为苏小姐施针稳固了心脉,此刻也已无性命之忧。”
听到“三小姐”三个字,秦天一愣,隨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秦知念。
“多谢。”
秦天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疑惑,跟著秦放走出了秦祠。
穿过几条迴廊,秦放將秦天带到了一处雅致清幽的別院。
“苏小姐就在里面修养,沈女士她们在隔壁的院子,我便不打扰您了。”
秦放说完,再次躬身一礼,便悄然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