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何人……何人……(2/2)
“什么话?”童贯其实內心里,很激动。
这辈子,好事也做过,坏事更是做得不少,悍勇也有过,怯懦更也有,更说兵事,打过大胜仗,自也打过大败仗。
杀过敌人,剿过大贼,也杀过自家百姓。
敛过民脂民膏之財,也赏过军汉奋战之勇。
打压过异己,提拔过亲信·
太多太多.————
真说到头来,人生到了这一刻,真如蔡京所言,一场空而已—
竟是人世之间,最后留下的,是这么一点情义。
时迁附耳在说:“来日,枢相许还能再回来!”
童贯一时,更是泪如雨下,连忙转头,快快去擦,更去看那身后雄伟之城,却是童贯自己喃喃一语:“年岁大了,怕是等不到了”
这话,时迁並没有听清楚,便也不问,只道:“事不宜迟,枢相可还能打马?”
“能!”童贯认真一语,许是年岁大不能了,但此番,定然还能!
“那好,这就走!”时迁差事在身,自也急切。
童贯转头去看,说道:“容我告別几语。”
“无妨!”时迁点头来,拱手,自去一旁备马,至於童贯什么財物,或者行礼,不重要,人安然到得燕京就是!
苏武要把童贯弄到燕京去,不仅仅是这份情义,也不仅仅是为了向眾多军將表面他苏武当真义薄云天不假,不免也还有其他考量,自也不必多言·—
只说最简单一点,童枢相,在这个时代的军队之中,十几二十年来了,威名还是有的“
虽然威名之中水份不少,但这大宋,本就是矮子里拔高个的时代!
也说苏武心中之童贯,到底是个什么评价?
拋却私人情义,苏武对童贯评价许多,高低都有,但有一件事,童贯超越了这东京城里所有人,那就是童贯当真为这个国家用过命!
哪怕就那一两次,但他真用过!
童贯自去告別,也环视周遭,周遭明里暗里不少目光,但童贯已然不在乎了。
只看眼前三人。
王最急,躬身就问:“枢相,如何?”
童贯一语来:“我此番去燕京了!”
“啊?你去燕京?那—”王一时有些接受不来,又问:“那我们呢?”
童贯点头来:“我抗旨之罪,死罪也,往燕京去,你要是有去处,只管也去就是——”
说著,童贯再看三人。
这是做什么?
真说起来,童贯这辈子,那也是享福许多,但终究,內心里,也有许多屈。
干嘛?
解解气!
你们这些人,昔日里多大权柄?天子何等宠信?到头来如何?
我童贯,阉宦之辈也,到头来,竟真有人冒死来救!
我许来日还能归京,你们不过路边枯骨!
这真是一种解气!阉宦之路,这一辈子,何其之难?私下里这些相公们,当真有过几分尊重尊敬?
就看王,脚步飞快去,寻的是那长手长脚尖嘴猴腮的军汉,一语就说:“这位军爷,何以不把我等一併带去燕京啊?我等皆是太上皇之旧臣,来日自有大用啊!”
那尖嘴猴腮的军汉只把王一打量,不认识,就问:“你是何人吶?”
“在下王,昔日乃是宰相!”王姿態不高,反而有几分討好之色,话语还来:“你只管將我一併带往燕京去,你家相公自然欣喜非常!”
军汉一脸鄙夷:“哦,宰相?失敬失敬,但某家相公可没说有你,某倒是昔日听说过你一二,”
“那——”王还想侥倖之事。
“听说你昔日没少给某家相公使绊子!是也不是?”时迁,如今情报之事在身,消息自比一般人听得多。
“那是误会,小小误会,只待到了燕京,我自与你家相公说得清楚明白!”王说得认真,那心中也做了打算,此番见到苏武,豁出去了就是。
真说伺候人的能耐,伺候得人欢欢喜喜的本事,王说自己第一,无人可当第二,那苏武还能比天子难伺候?
再说,来日只要太上皇还能再掌权柄,就少不得他王在身边的一份富贵!
却是军汉,著实没有见识,不知礼节,粗鲁非常,只管大手一扫:“你到一边待著去,莫要拦我身前!”
王当场被时迁扫得一个翅起,真就落到一边去了。
时迁往前,去请童贯上马。
近前去,梁师成就在一旁,开口说了一语:“这位將军,我乃大苏学士之子,与你家相公是同宗同族,你家相公如今也是苏学士之尊,我昔日与他,倒是有过几番好交情,不知——”
“也没有你!”时迁岂能乱来?更是自家相公谋事,岂会疏漏?没说的事,那就是没有。
更何况,这老太监,上得去马吗?难道还等著他车驾慢慢去摇?这还办什么差?到时候让人快马来截在路边?
还有蔡京,他是有脸面的人,岂能与一个贼军汉多言来去?
蔡京只看童贯:“贤弟——“
童贯一语去:“太师若是有旁处能去躲避,自也速去,昔日里那些门生故旧,当也有重情重义之人,太师此生,不知施恩多少人去,那恩情比天都大,想来也是好说!”
“贤弟此言差矣”蔡京手微微去摆。
却是时迁已然把马牵到了童贯身前:“枢相快请,事不宜迟,还有麻烦事许多!”
童贯点头来,翻身去上马,却是一次发力,竟是没上去。
童贯自是在发力,只感觉屁股有人推一把,安然稳坐马背,韁绳在手,岂能不是自由?
不免也梦,好似苏武填过一曲词来,说什么气吞万里如虎!
忆往昔,韁绳在手,健马在座,左右之间,千军万马杀党项,气吞万里如虎,青年也有此般事,此时回忆在心头·
“走!”童贯韁绳一甩,马蹄转向,说走就走!
自也不知周遭多少人心中大急,也看那些骑士腰间长刀,马侧皮囊鼓鼓囊囊,那是弓弩“
一时间,要么衝杀去拦,要么,赶紧回头去报。
却是哪里容得犹豫,一犹豫,马蹄已然三五十步就去了,直接往北!
这东京城里的人,著实干不来果决果敢拔刀而去的差事,便是干得来,这十几骑士,却又是一般人能挡?
身后还有蔡京、梁师成、王三人,多少还有些愣神,不能想像,童贯竟是真这么说走就走?
蔡京一语在呼:“贤弟何以如此无情啊?你我此生,数十年相交”
只可惜,马蹄真快·—
王顿时就坐在了地上,哭腔就出:“阉宦无情,军汉无义,岂不知官家待我之好?”
自好似撒泼一般真要死路一条了,这般人,怎么可能泰然自若?
梁师成只去抹泪,倒也奇怪,唯有梁师成,此时相比多了一丝丝淡然,竟还吟唱词曲了:“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念了一辈子的亲爸爸苏軾,此时许真是黄泉路上一股子莫名的力量。
却是头前之快马,已然好几十步去,忽然,时迁稍稍减速,转头去看,好似在看什么,或者等什么—
童贯莫名也回头去看!
雾那间,他真看到了!
只见城门之处,路边行人之人,一人忽然疾步在奔,七八步到得蔡京面前,一柄利刃就插在蔡京胸膛,一人一刃,电光火石!
隨后,那人转身就走,往城门不远之处去,那里停著一匹健马,头前无人注意,只当是来往商旅在歇脚,此时城门无数人,好似行注目礼一般看那人之动作,那人翻身上马,马匹疾驰就走-
往西就去!
一切,好似就在瞬间,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结束了,好似幻觉,只待当真去看“
看那蔡太师一手向前去指,一手捂胸在倒,四脚朝天,目光惊骇,口中鸣鸣有语:“何人—“
何人—”
蔡太师身躯倒地,膨的一声,溅起尘土肆意,好似一片雾气升腾,血泊就撒,口鼻也流,说死,当真就死!
真杀人了!
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边,东京城池门口,杀人了!
这—
前方,已然百十步去的马蹄上,时迁转过头来,韁绳一抖,马匹加速,还有话语:“好!”
童贯惊骇自是有的,却问一语:“这是?”
时迁不瞒:“我家相公说,总是要死,死在何处都一样!”
“啊?这般—为何啊?”童贯其实也还不解,苏武何以要派人刺杀蔡京?
“末將实不知也!”时迁实话实说,反正自家相公吩附的事,干好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家相公为何要这么刺杀蔡京!
看起来,便也真是没有必要,蔡京终究要死的—何必多此一举!
但苏武就是想杀要杀!
杀了,解气,蔡京给的气,苏武昔日可受了许多!苏武这气,能白受?
至於东京城里猜测何人所为?
隨他们去猜,猜他苏武也可以,猜是蔡京这一辈子仇敌无数,此时见蔡京失势,身旁再也没有前后簇拥无数,所以痛下杀手报仇,也可以当然,苏武还是尽力把嫌疑往外推了一下,至少时迁已然往北走了,而那刺客却往西边去的.—
反正,苏武得把气顺了,乃至打杀一个歷史上鼎鼎大名的奸贼之人,岂能不是一种痛快?
当然,东京这水,也还可以再浑浊一些,也更教东京城里的相公们知道,时代在变,屠狗辈发起狠来,当真可以血溅五步!他们百多年没见过这种事了,提前感受感受!
童贯在马背之上,自也还真能疾驰,一语喃喃嘆息去:“苏子卿啊苏子卿,你到底是个哪般人物啊?”
童贯其实心中更也在问,这江山,这社稷,这天下.-到底会往何处去走?
苏武,会把这一切,带向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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