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桥家女子志凌云(2/2)
“可如今……盐铁之政已现沉疴,民营虽得自由,却因缺乏管束,盐价如潮涨潮落,丰年贱如泥沙,荒年贵比珠玉。”
“私贩之徒结伙持械,横行于水陆要道,更有富商大贾与地方官吏勾结,垄断盐铁货源,囤货居奇。”
“致使贫寒百姓无盐可食、无铁可用,民间怨愤日深,已成朝堂心腹之患……”
刘方眉间微皱,他前世未曾与桥兰交流过这些,更未想过她居然有如此见识。
想罢,刘方眉眼焕起一丝笑意,接着桥兰的话说道:
“明帝永平年间,曾尝试过恢复官营,却念及民生初复,未敢全面推行……”
“仅在部分产盐铁之地设官署,所产之物优先供给军旅与宫廷,民间制盐冶铁仍可照常经营。”
“和帝永元年间,西羌之乱复起,战火绵延数郡,粮草兵甲耗费巨万……”
“故重启盐铁官营之策,诏令一出,各地盐铁作坊尽归官府管辖,产、运、销皆由官署统制。”
“然此政行之仅一年,便乱象丛生,官盐质劣价高,百姓怨声载道,民间旧有盐铁户失去生计,纷纷聚而为盗。”
“朝堂之上,谏官奏章不断,痛陈官营之弊,和帝无奈,只得下诏废止,复归民营旧制。”
“姑子……可曾想过此策之艰难?”
桥兰忽然甩袖,腕间金铃轻响:
“政无恒法,利弊相倚,昔管公治齐,盐铁官营能强兵,今吾大汉若行此策……”
说到这里,她眉间轻轻蹙起,幽幽一叹:
“只是当下政令难行,若真要实行盐铁官营……”
话到此处忽然顿住,闺中女子议论政事终究不妥。
刘方自然知晓交浅不可言深的道理,何况桥玄如今身担高位,作为桥氏之女,有些话确实不便轻易出口。
于是他也不再追问,正要将手中竹简递还,忽然一阵凛风掠过梅枝。
恰有两瓣梅翩然落下,一瓣粘在刘方素袍的领口,一瓣则跌入桥兰的茶盏。
他抬手摘下瓣,在掌心揉碎,淡淡红痕染在指腹。
桥兰偷眼望去,竟觉得眼前这位郎君似握着半片晚霞。
她自顾自的低下头,却又注意到他虎口处的薄茧……
不知何故,心猿意马,绞着裙上的褶皱。
待午时日光漫上飞檐,刘方起身告辞离去。
桥兰望着他背影消失在垂门后,忽然发现那竹简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
“待姑子心中策成,当携酒相贺。”
字迹刚劲如刀,力透竹背。
她指尖抚过那行字,忽然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梅还在纷纷坠落,有一朵恰好落在她方才站立的青砖上,似是谁留下了印记。
……
是夜,桥兰在妆匣底层翻出半幅素绢,研墨写下:
“余观乎世,有男如玉……”
“皎若白袍,染雾而弥洁。”
“雅似清琴,谈吐以惊栖。”
“其神也,若长槊之振,声彻云霄”
“其志也,犹鸿鹄之飞,翅破云途。”
笔尖悬在绢上许久,最后添了句:
“愿闻长槊声,愿见君振翅……”
墨迹未干,便听得远处传来打更声,忽觉面上发烫,忙将素绢折好藏入枕下。
窗外,丛丛兰草在月光下投出斑驳阴影,恍若那人衣摆上未褪的色。
她忽然想起《诗经》里“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却觉得不够……
这人该是长风中的劲草,是寒夜里的星火……
这一晚,桥府西廊的兰草,比往日睡得都要慢些。
注:
1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出自先秦的《野有蔓草》
描写的是一个露珠未干的早上,一对青年男女在田间路上不期而遇,相互倾心,欣喜之情难以抑制的情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