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妥协(二)(1/2)
第599章 妥协(二)
阿尔卡萨宫,枢密院会议厅。
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站在高大的拱形窗前,夕阳的余晖透过彩绘玻璃,在他那身肃穆的黑色礼服上投下斑驳而黯淡的光影。
这位被称为“世界之王”的统治者,背影在宏大的宫殿映衬下,竟显出几分与这庞大帝国不相称的孤寂。
他继承了一个庞大的帝国,却也接手了无数棘手的问题。
欧洲战争的泥潭,葡萄牙和尼德兰的分离运动,国内的经济凋敝,以及刚刚失去信任的首席大臣……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心力交瘁。
大厅内,金线绣制的壁毯、来自佛兰德斯的巨幅油画以及天板上繁复的镀金雕饰,无不彰显着哈布斯堡王朝的极致奢华,但此刻,这份奢华却被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凝重气氛所压制。
西印度事务委员会主席帕迪利亚侯爵以一种尽可能平缓、但无法掩饰其严峻本质的语气,详细陈述着来自大洋彼岸的噩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每一个词都像沉重的铅块落下。
美洲殖民军的溃败,太平洋制海权的丧失,秘鲁白银运输线的断绝,以及整个殖民地的土著大规模反叛风险。
最后,他几乎是用尽力气才说出了那个最具冲击力的消息:“……根据刚刚确认的情报,巴拿马……已于两个月前陷落。”
他最后提到了西印度事务委员会迫不得已做出的谈判建议。
随着问题叙述的深入,腓力四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的手指攥住窗台的边缘,手背青筋暴突。
当听到巴拿马丢失时,他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击中。
“唉……”腓力四世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缓缓转过身,面容依然保持着哈布斯堡家族特有的威严,但眼角的细纹和深陷的眼窝透露着他的劳顿与内心承受的重压。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扫过面前的两位臣子。
“所以……”国王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你们的意思是,神圣而伟大的西班牙王国,在上帝赐予我们的新大陆,被一个……在此之前甚至未曾出现在我们地图上的国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以至于需要割让我们以剑与十字架征服的土地,支付他们可能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赔款,来换取……和平?”
帕迪利亚侯爵深深低下头,脸颊因羞愧而发烫,不敢直视国王的目光。
这时,克鲁兹男爵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并非王国缺乏力量或勇气,而是大洋的阻隔和敌人的狡诈共同造成的战略困境。美洲殖民地的力量已在连番打击下接近枯竭,而本土的资源却深陷于欧洲战场。”
他抬起头,勇敢地迎向国王的目光:“陛下,帕切科总督在墨西哥城向臣说过一句极为刺耳的话,但臣反复思量,认为它或许揭示了残酷的真相。”
“他说,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倾举国之力,组织一场规模空前的跨洋远征,但这可能拖垮我们在欧洲的根基;要么,进行痛苦的谈判,以暂时的、局部的让步,换取殖民地的存续,以及……王国财政的喘息。”
“任何犹豫、拖延,或者不切实际的幻想,都会让我们的流血更多,失去的也更多。”
“巴拿马的陷落,就是最新的证明。那不仅仅是失去一个港口,而是被扼住了连接两大洋的咽喉。”
“如果……如果我们再失去墨西哥城,或者秘鲁的奇楚亚人、智利的阿劳坎人受到新华人胜利的鼓舞而掀起大规模叛乱……那时,我们失去的将不仅仅是金银,而是整个新世界的统治权。”
腓力四世的眉头紧紧锁住,陷入沉思之中。
他并非昏庸之主,对王国的困境心知肚明。
去年一月,首席大臣奥利瓦雷斯的去职,本身就是他对当前危局的一种应对。
他踱步到书桌前,上面摊开着欧洲的地图,代表着另一个方向的巨大压力。
“葡萄牙人在蠢蠢欲动,法国人在边境陈兵,荷兰人的舰队在海上挑衅……”国王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两位臣子听,“现在,在我们视为后园的美洲,又出现了这样一头吞噬我们血肉的怪兽……”
他沉默了,漫长的几分钟里,大厅里只剩下壁炉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国王手指敲击桌面的轻响。
他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帝国的尊严与冷酷的现实,欧洲的生死棋局与美洲的财政命脉,君主的骄傲与战略家的理智,在反复撕扯。
如今,西班牙军队在南尼德兰、加泰罗尼亚及意大利战场上屡战屡败,尤其是近两年时间,受新华的军事威胁,来自美洲的“输血管道”时断时续,导致其在欧洲战场上的颓势愈发显现。
这个时候,西班牙的大敌是法兰西人,南尼德兰的大片领土被法国佬占据,正在割据闹独立的加泰罗尼亚人也投靠了法王路易,葡萄牙的叛乱在法国的支持下,始终无法扑灭,若是局势再度恶化,西班牙恐将陷入分崩离析的危险之中。
在此情势下,西班牙王国实在不想受到来自美洲大陆的任何干扰,以免在与法兰西的生死搏斗中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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