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寄人间雪满头——齐思番外（一）（2/2）

这么多年，他只梦到过四叔母一次而已，就是在他母亲过世的那一天夜里。四叔父终于开口回答他了，“因为不是所有的人，在年轻时，都如你四叔母一般，敢于将心中全部的爱意都无所保留地交付给他人的。”

直到那火焰将整幅画吞噬殆尽，又重归于平静，他才对齐思点了点头。

四叔父又温和地望着那火盆笑了笑，“你不知道，意娘她对自己的容貌最是在意。若是我将她画的不好，烧给了她，她拿到之后，一定会不高兴的。”

四叔父的目光，落在一旁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上。那副画的画纸已经有些发黄，是母亲当年为他和四叔母所作。

曾经的四叔母葬在香山，除了嘉懿堂与朝中，这是四叔父唯一的去处了。

“今日叫你过来，是要同你说一声，我已经上了折子给礼部，请封你为诚毅侯世子。”

朝野间就传出来新帝畏惧诚毅侯的谣言。

他让自己不要唤她作“四叔母”，因为她已经不愿意做他的妻子。可是他心中，明明还是把她当作他的妻子的。

倾城色，懊恼佳人薄命。

“只盼着，你将来与你的妻子之间，能够没有那么多阻碍。”

四叔父指点着他手中未完成的四叔母的画像温柔地说。

这么多年来，四叔母待他，犹如他的另一个不会总是将愁丝缠绕在眉宇间的母亲。而四叔父就一直扮演着他未曾谋面的父亲的角色。

有许多次，夜间齐思与四叔父说完话，天光还未大亮的时候，早晨再经过嘉懿堂，银缸已灭，影子却仍凝固在绿纱窗上。

庄和堂与嘉懿堂并不远，从前四叔母在时，与母亲的关系很好。白日里常常会过来庄和堂做客，在母亲有事的时候，陪伴着他。

他曾经跟着四叔父去看过她一次，四叔母的长眠之地很美，便如同她的人一样。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小，读到《洛神赋》，不知道怎么样的美人才能算是“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他就拿着他的书去问四叔父。

其先齐思只是觉得自己的四叔父很厉害，而后又觉得，他也实在是太孤寂了。

齐思忽然生出了一些勇气来，问出了他许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他总是说，可惜那一日他没有多看她几眼，所以画不出她那一日的神韵。

可他转过头，才发现四叔父望着画已经看的有些痴了，他的眼眶中有泪。

“这样，她或许就会入我的梦，来找我理论了。”

“您明明这样地喜爱她，一刻也不愿意同她分离，为何当年她在时，却又要对她这样冷淡。”

御史弹劾四叔父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到新帝的案头，新帝却将这些奏折全都打了回去，下了严令，让他们不许再盯着四叔父。

他没有见过赵皇后，但他知道四叔母是美丽的。

而后他再看“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这样的句子，脑海中都会自动浮现出当年将他拥在怀中，巧笑倩兮的四叔母。

不止是这些。嘉懿堂中各处，都挂着这些年来四叔父陆陆续续为四叔母绘制的画像。无论四叔父做什么，他都要四叔母的画像陪着他。

四叔父穿着他最常穿的那件松青色绣竹叶纹的直缀，望着那火焰出神。

可他还是看见了，四叔父原来又是在画作新娘妆扮的四叔母。

“你回去好好睡觉，若是她还是不肯来我这里，或许便会入你的梦。她若是同你说了什么，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四叔父打断他，“我和意娘没有孩子，你是她最喜欢的孩子。这也是你母亲的心愿，不管她从前如何，这一件事我可以成全她。”

这温柔是对着画像的，不是对着他的。

就连像这样的春日，他在院中的海棠树下饮一壶桂酒，都要将四叔母的画像放在与他并列的另一张摇椅上。

“四叔父，今天这幅画也还是不好么？”齐思开口问他。

齐思从正房出来，又回头望了一眼绿纱窗上高大却孤清的影子。

四叔母只有提到四叔父时才会笑的很真心，大多数的时候她讲故事颠三倒四，只是因为她走神了而已。

四叔父却纠正他，“不要唤她四叔母了。她临走之前，已经不愿意再做我的妻子。她从前那样喜欢你，你不要惹她不高兴。”

良久，才对着画中的绿衣女子道：“岁月不饶人，鬓影星星知否？”

“意娘便如是。当年她的容貌，连先帝都曾亲口夸奖过的。她与名动天下的赵皇后，被燕京众人并称为‘京城双姝’。”

珠玉宝石装饰的凤冠，金丝银线密密缝就的正红嫁衣。还有一张，比九秋之月更美丽的脸。

齐思就会在心里想，这一夜，四叔母她到底有没有回来呢？

你们要的虐男主来了。

《绿衣》也是一首悼亡诗。

接下来卷一会更新的快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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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