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回报（2/2）

“三姐姐也知道，祖母罚了我抄佛经的，不抄完可定然是不许我出门的。若是我不能出门……”纭春不是会主动道人长短的人。可长夜漫漫，她也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就常常和她说些府里的事情，她们院子里的事情。跟她说织夏、绾秋、纫冬，还有其他小丫鬟的事情。

沛柔清清静静的抄了一下午的佛经，比太夫人布置给她的任务还要多了不少。

朝廷对于流民的管控向来很严格，那时候今上继位，政局也不过刚刚稳定一两年。可黄河是年年泛滥的。

沛柔又赏玩了一会儿，就对立在一旁的纭春道：“把这个篮子放到窗边吧。鲜很容易枯萎，放在窗边还好些。”

她的话说得很真心，她是真的对陆嬷嬷和那个好心的人伢子充满了感激。

想到她会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沛柔坚定的摇头，“祖母说了抄佛经要静心虔诚，你在这里你让我怎么静心。”

纭春是值夜的丫鬟，主子没有睡着的时候，她们是绝对不敢睡着的。就轻轻的回答她：“五小姐是要水喝吗？我这就起来。”

“可是我们家离燕京城太远了，我都不记得我们到底走了多久。等真正看到燕京城的城墙的时候，我两个姐姐都已经被父母卖掉换了钱和粮食，只剩下我和我弟弟了。”

“五小姐，这样并不合规矩。您还是快些睡吧，明早还要去给太夫人请安。”她就知道纭春会拒绝的。

沛柔耐心道：“许多大户人家的规矩，也有让丫鬟陪着小姐一起睡的，这并没有什么的。”

既然自己住了一间厢房，外间就得有人值夜。今夜是纭春第一次当差，就在沛柔窗边的美人榻上准备了铺盖。

见她实在不愿意，沛柔也只好作罢，“那我们就随意聊聊天吧。你还记得你家乡的事情吗？”

年年泛滥年年灾害，也就年年都有过不下去的普通民众不得不背井离乡。

“那时候我弟弟实在太小了，走了这么多路身体很差需要钱看病，所以我父母才没有办法把我卖了。”

沛柔的心却遽然疼了起来。

“我们家之所以会逃难出来，是因为发了大水。本来就只有几亩薄田，当年种的粮食全都被淹了。”

实在活不下去了，当然也只有这一条路。

海柔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却还不愿意走：“五妹妹，那我在这里陪着你吧。我保证不说话，不会耽误你抄经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哪个朝代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扬斛笑道：“这是下午三小姐亲自送过来的，她见您不在就直接回了柏济堂，还说下午您答应她的事情她问过二太太了，二太太回说只要太夫人同意就可以。”

“我父母没有办法，所以只能带着我和我的姐姐弟弟们跟着其他的乡亲一起逃了出来。”

“你快别说这些了，说说你家里的事情吧，你还能记得些什么？”

也许是前几日生病睡的太多，沛柔居然罕见的睡不着。

“我年纪也小，没什么力气，很多正经人家也不肯要。可我父母却死顶着不肯把我卖到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去。”

前生纭春就很会侍弄草，这也是细致活，又须得心静。前生沛柔是养什么死什么的，所以到了现在她还是不想沾手。

“上次和小姐说了，我家门前有一条河，还有一棵大柳树。”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心愿，若能知道他们还活着，我也就都无憾了。”

“不过数日不进园子，满庭芳那边的牡丹居然都开了。”

她并不是要她的感激，若说是报恩，也应该是她报前生香山小院里纭春对她始终不离不弃的恩情。

一边说一边把海柔推到了门口。

前一世在香山小院里她们都是头碰头一起睡的。小院里没有通地龙，屋子里又空旷，她们只有几床从前留下来的旧被子，夜里怎么也睡不暖。

“纭春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乡下丫头，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已经心满意足。不会说话，就让奴婢给小姐磕两个头吧。”

黑暗里纭春轻轻笑道：“五小姐，您别骗我。陆嬷嬷可从来没说过还有这样的事情。即便有，那也不是咱们府里的规矩，奴婢不敢僭越。”

这个傻丫头从来都是这样，别人一点点的好意，她就能用整颗心去换。

她不想再听她说下去，要她赶紧回贵妃榻上躺好，“你方才说的我都记住了，等我父亲回京就会和他说的。若有了消息，一定及时告诉你。”

月色里她没有听见纭春的回答。

可她知道，这个傻丫头的忠心，世间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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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