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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宴会开场。而在船上的一个房间内,季末带着一帮手下前来面见三爷,将样品开箱验货。
“这就是许森一直压箱底的东西,金彪的货。”三爷在光下查验成色。“怎么证明?你这上面标也可能是伪造的。”
“有货单,红章,鉴定报告。”季末回答,“你们也可以亲自鉴定,和从金彪那里收的货作对比。”
“囤了一辈子,现在要低价抛售?”
“是。”
“他凭什么。”三爷盯住季末,眼光一如往日的毒辣。“许森从金彪那里走货,但这么多年也没见青城区有出手过带标的东西,难道不是将货都转手发去外城了?现在为什么急着脱手,他不再为金彪做事了?”
在这桩交易的计划书里,青城区让出了不少利益,像是割城让地一般,偏向于主动妥协来换取两个帮派“和平友好”的条约,实在是亏得很。若是在平时,季末一定会提前问个明白,是不是许森看上了东河区的某件东西,所以在别处作个牺牲好送人情。
但现在。算了。青城区会不会在买卖里吃亏,许森看上了什么东西,这些跟季末又有什么关系。
面对咄咄逼问,季末只说了两个字:“不知。”
季末如实相告,三爷却是打心底里是不信的:“你不知?”
“嗯。”季末随意道,“他乐意。”
三爷钩子似的目光扎在季末身上,上上下下地打探。
本以为今天来谈生意的会是许森,现在却只有季末孤身前来,难道许森不知道三爷和这个小鬼有血仇么?单独将他送到三爷眼前算什么,当作弃子?还是料定了三爷不敢动他?以及青城区承诺的让利,开出的利好东河区的条件,这些加起来简直就像是处处忙着讨好三爷一样,白给的也太多了些吧。
究竟是不是陷阱呢?揣摩不出那个男人的心思和布置,便觉得如鲠在喉。因而在季末登船,成阳私底下摸过来汇报,进言说要趁这个大好时机对其下手的时候,三爷思虑再三,下了指示:
不要做得太高调,太过分,还须得再试下许森的口风。报复,不急。
——成阳就是脸上有道刀疤,人称“阳哥”的那壮汉的大名。
这刚得知的名字成为了季末在这个房间、这条船上为数不多认识的姓名。说来也是好笑,季末自己带的青城区的手下比对面东河区的人还要看着眼生。这些充当保镖和马仔撑排场的家伙们,是白天将计划书交给季末的那位干部临时调换来的人,并非季末平时惯用的手下。
此时季末站在众人中央,面前隔了一张桌子,对面东河区的核心干部除了有和季末过节不小的三爷、疤脸等人,还有许久未见的颜文峰。
这人出现在这里意外又合理,自季末进来就开始了不动声色地打量季末。偶尔视线迎面对上,季末会微微错开回避,两人像是陌生人一样。
双方都心知肚明,这里没有大哥哥警察颜文峰,有的只是一个不会出错的精英卧底。
季末只当同他素不相识。应对东河区干部的问话时便化身为一尊石像,面无表情,惜字如金。
没有心绪起伏的心,同般完美不会露馅的神情,可以很好地配合卧底先生。
包间里安静,唯数人数语,掷地有声。外边宴会开得尽兴,欢歌曼舞,声势浩大。季末心里隔着这静与闹听见江上浪涛卷起奔涌,长去不复。
还从未如此清晰、深刻入骨地认知到自己不属于这里,包装着他的这个身份和内里的灵魂格格不入。这个房间里只有想杀他的人和想监控他的人,再加一个处于旁观者位置,会保持无动于衷的人。
季末本不该承受这么多的仇恨和期待,本不该被所有人索取去满足他们的愿望。他的世界原本很小,小到容不得一丝杂色,一点杂念,小到只有他一个人。
曾想要过平静安稳,如同寻常人一般的平凡生活,能够爱着他人,也能够被他人爱着。
现如今,复仇的信念打碎并代替了这个愿望。
季末不会再思考多余的事情。抛弃一切,抬头便迎上与所有人为敌的境况。
代表青城区出席这场交易,勾下所有条目,签了合约,做完最后一桩事情,然后将合同扔给手下,转身就走。
严格来说,任务完成,现在的季末已经不属于青城区了。
也不属于任何人。
东河区租的游船很是豪华,一层大厅里举办的晚宴将持续到跨过除夕迎来新年。季末提前出来透气,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七点半,距离烟火晚会还有一个小时。
他走上观景台,扶着船弦的栏杆望向遥远的夜色。
江风很冷。朝着江心的那一面是冬夜深沉的黑,不见星月。而另一面,虽然有江提阻隔,无法从船上一眼看到城里的万家灯火,但江滩上许多人赶着来看烟花,江岸一片已经提前张罗起夜市,沿江的人造光连成了一条灯火长龙。
季末脸都被吹得僵了的时候,看见颜文峰独自登上观景台,过来向他打招呼。
这个人总有办法找到机会避人耳目。
但季末不太想说话。
手下们仍兢兢业业地跟着季末,拦了一拦试图接近的人,询问了颜文峰的身份。这样半是护卫半是监控的状态,大概要一直持续到季末回去向许森复命为止。
保镖:“注意安全,保持警戒。”
季末背靠在栏杆,感受到浪潮的律动。
颜文峰走到他身前,没有靠太近。万分关切凝在眉间,只漏了一点风声。他如寻常寒暄一般地问:“不想来吗。你今天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季末说。
颜文峰顿了顿,再开口时是真想询问季末的看法,若有所指道:“今天来的客人有点太多了。你觉得呢?”
现在谁人都与季末无关。“随他们高兴。”
这下颜文峰倒站住不动了。也不言语,直直望着季末,背光而立,语气稍微变化,有些诡谲叫人猜不透。
“季末……不对。”
季末看了他一眼。颜文峰犹豫了片刻,在快速地思考,眼前仿佛正被什么急切的事物追赶着。
用眼神传达信息实在吃力。颜文峰又一次开口,不明不白地问季末:“那你什么时候回去?难道要留下来看烟火晚会么?”
为什么不能看烟火晚会。季末险些口快反问回去。但他随即马上明悟,颜文峰问的“什么时候回去”,显然不是指回到船上宴会中去。那季末能回哪去,不看烟火晚会,回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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