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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免想到,季末一身欢爱后的痕迹,一定也是那人留下的。在监狱里时,他就过着这样用身体来讨好他人的生活。
这毫无疑问。否则,才十六岁的孩子,要怎样在那种环境里活下去呢?
可恶。在这一页的顶上写下这两个字。力度之大,几乎要将纸划穿了。下一页的纸面上也留下了力透纸背的无色字迹。
颜文峰又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放下杯子时,仅凭理智去思考,将这两个字和无关事件的思绪都擦去了。
季末。又写了一遍这个名字。接着,是新的问题:
他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了。
还能相信他的话吗?
才深度接触了一个晚上,仅凭这一点时间来论断一个人的品性,是远远不够的。季末看着不像恶棍,但颜文峰身为警察,怎么能通过外在表现和肉眼观察区分罪犯。更别说其中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种种已知的,未知的利益牵扯。
理性的一面拒绝相信季末,感性的一面却想拥抱这个魂牵梦绕的名字。
那成为了私心。他是想要相信季末的。哪怕不相信,也愿意给他最大程度的包容和关怀。
颜文峰按住额角,深感头痛。这阵头痛不仅是酒精的余毒还在发挥作用,更是自心里泛起的许多酸涩感和无力感。
先前抱着季末的时候,颜文峰就已经有些情绪失控的迹象了,被他带着走。这是很不负责任的。
季末是调查的方向,是突破口,随着他今天的出现,颜文峰后续行动的策略全都随之变动。如果季末不值得信任,给出错误的,甚至是诱导的、故意误导的信息,那就全完了。
如履薄冰的时候,才正要开始。
靠上椅背,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你说你不服。”颜文峰笑着叹气,在深夜自言自语,“我也是没那么容易折服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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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末早上醒来是被惊醒的。
小时候季母总是抱着季末入睡——直到接到客户的电话。之后她就没有时间再哄他了,撇下他匆忙地化妆,离去。再回来时就不是原来那个妈妈了。
可这次在梦里还要更糟糕一些。季末忘记了原因,只知道她这次出远门,走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因此拼命地抓住妈妈的手,哭着哀求她不要丢下他。
可是自己的手没有力量。什么也抓不住。
门在眼前决然关上的瞬间,季末猛得睁开了双眼。紧绷着一张苍白的脸被从噩梦中推出,犹在心悸,他一身冷汗地坐起,紧张地望向四周,去找她的身影。
然后看到了床头摆着的骨灰盒。
“……”
昨晚的交谈,所有的真相,全都回想起来了。
像是突发恶疾,一阵头晕,胃里作呕,想吐。
“……”
季末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放平呼吸,撑起来自己,一点点挨下了床。
走到客厅时,发现那个警察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一只脚伸在扶手上挂着,一条腿曲起踩在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
看来三座的公寓沙发有些小了。这副姿势睡觉想想就十分难受,一个大男人。
而且,身上就盖了一条薄毯,不冷么。已是初冬的天气了。
季末一面穿上衣服,一面默默注视颜文峰毫无防备的睡姿。在对其体格的一阵打量之后,他放弃了搬动这个男人的想法。
回去卧室,抱了被子过来,给睡在沙发上的颜文峰盖上。
“谢谢。”
季末正在掖被角,尝试把这个男人的一条腿搬回沙发上,听见声音停下了动作。大概是不小心把人吵醒了,颜文峰已经坐了起来,打着呵欠望过来。
“早。”
季末“嗯”了一声。想了想,多说了几句:
“对不起。这几天太累了,我晚上没睡好,就借了你的床一用。”没什么特别的说辞,季末如实说,看着颜文峰:“……现在还给你,你再睡会儿吧。”
“没事,不睡了,要去上班了。”颜文峰看了一眼手机说。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笑了笑,“其实,就我们队那纪律,就算旷工半天也没人管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神秘地压低了声音,眼睛盯着季末,凑近了些:“因为,这城市里涉及罪恶交易的地方,就算没有警察出警,也会有黑帮私下出面来维护秩序。”
“说不定,是黑帮的权力要更大一些。出大事找警察不如找黑帮。”
如果是在以前,有人这么跟季末说的话,季末一定会觉得天方夜谭。但是现在,亲眼所见,亲身所感,如何还能不知其中险恶。
季末沉默。回视颜文峰,接着打探的视线,直到他又打个呵欠,收回目光坐回去,套上裤子,穿上夹克外套。
仍是便衣。
警服是挂在衣柜里,当作一种收藏,还是干脆地当成垃圾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