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2/2)
迟天璧的人很硬,心却很软,他进入他的时候每一记都像怕弄疼了他似的。当然后来就不是了。后来他一度以为自己会被他弄死。迟天璧确实爱抚摸他的伤疤,摸一下吻一下,偶尔舔一口,像一条狗。他抚摸他的伤疤,他的伤口有些痂已剥落正在长出嫩肉,他坚硬的指茧摸在上面又痛又痒,他就报复式地回咬他的肩膀、锁骨,然后庆幸自己当年英明的决定:幸好他当日没有冲动地咬他的脖子,这个人的皮像水牛皮一样硬,磕的他牙酸。
他们那晚做了好几个体位,迟天璧喜欢他主动,但似乎更喜欢把他折腾到筋疲力尽之后再一点一点把他拆掉。从手腕到脚踝,再到柔软的内部,他射在他里面的时候温柔得就像那晚的月亮。
赵南雪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神不守舍,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医者在停止了胡说八道之后也陷入了恍惚,用海无生的话来说他进入了梦境,虽然他有时会意识不到。
郭会也有一身伤,比赵南雪更多,也更重。他替他正骨治伤累得半死,心情却很愉快。毫无疑问那完全是任务之外的额外大赠送,海无生相信每个认识他的人包括他自己都不会相信他会那样大发善心,所以那并不是好意或慈悲,他想,只是那样做他很愉快。
甚至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海无生承认自己当时的心态不像一个医者更像一个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但郭会宽容了他,他贴在他耳边对他说谢谢的时候,他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与恐惧。郭会不是因为无法拒绝而没有拒绝他,他只是宽容了他,而那里面有多少是爱?他想他一直都是个习惯于寻找快乐的人,而快乐,显然并不是爱。
他在船上第一次拥抱他的时候,海无生想那应该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何谓贪得无厌、欲求不满,以至第一次无法确定在那一刻有多少是欲多少是爱。
你什么都知道。他哀怨地对梦里的郭会抱怨,像孩子似地抱住他,抱怨他总是想方设法推开他。郭会就笑着摸他的脸,说但你不是总会追上来吗?海无生说那是因为你是我的任务,但他又立刻改口说不是。他想一个人被爱是骄傲的,爱却是卑微的,但二者的位置又总是瞬息万变毫无征兆,所以人切不可作爱情的俘虏,倘若失了足,这辈子就毁了。
但怎样的人生又才算是不毁呢?他想唉这可真是亘古无解的难题。
赵南雪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伤者比医生更快一步从梦境中清醒,因为伤口很痛,而比起很痛的伤口,赵南雪觉得海无生的状况更令人担忧——这些日子以来他梦游的情况似乎变得更严重了。赵南雪想应该尽快让迟天璧或者梁忘给他看一看。他对医治他人的创伤一筹莫展,却近乎迷信地认为迟天璧和梁忘应该有办法,毕竟他俩一个是螳螂精一个是菩萨。而他则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他能忍受医生两眼发直心不在焉地为他上药裹伤,他也不能忍受伤口的疼痛——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男人。
他的抗议终于将海无生从梦境中唤醒,后者若无其事地表示唉呀赵兄弟你真娇气,却又淡淡地笑起来,幽幽地道:“你知道吗赵兄弟?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知道心爱的人还活着,一路追寻他的背影并且相信终有一日定会重逢,我有时候也真的很想体会一下那种感觉。”
赵南雪看着他,犹豫着,犹豫着,终于还是道:“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你到底是死了老公还是死了老婆?”
海无生轻描淡写地道:“我遭了报应。”
赵南雪叹了口气伸出手臂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拥抱。海无生便笑嘻嘻地说赵兄弟你可不要勾引我我很容易被诱惑的!赵南雪便呸了一声说快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他们做这些的时候拜托女孩去溪边喂马装水。女孩子这会儿回来了,牵着湿漉漉的马。他们便离开了那条小溪重新上路。
燕燕重又问起“折花魔女”,这个姑娘有市井女孩的大胆泼辣,并且因为某些原因,她一点也不在忌讳在这两个男人面前谈一些年轻女孩不敢不愿也不便在男人面前提及的话题。
海无生告诉她,阮鲜鲜是被赵南雪杀死的勾手无常言啸天同母异父的姐姐,是一个很有名的魔女,她喜欢年轻英俊的男子,然而一旦勾搭上手她就会厌倦了他然后将他阉掉,再去寻找下一个猎物。有些男人因此而发了疯,还有些正道人士因此身败名裂,或从此失了踪。
“那无面阎君呢?”
赵南雪道:“我只知道无面阎君是言啸天的师傅。他在三十年前便已是天下闻名的大魔头,他手段残毒,凡与他结仇的人听说无一不是被他灭门诛族,然而似乎根本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还有人说他修炼了一种很诡异的武功,已将自己练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燕燕道:“但你却杀了他们的弟弟和徒弟。”她转头去问海无生,“你的武功利害些,还是那折花魔女与无面阎君厉害些?”
海无生想了一想道:“魔女并不可怕,阎君确实有些麻烦。”
燕燕道:“你俩联手呢?”
海无生微笑道:“我想我们快些赶去回燕,找到你的哥哥同那个画师才是正途。”
燕燕便点了点头,对赵南雪道:“听懂了吧?他嫌弃你!”随即又道,“所以你看,你必须找到我哥,虽然他比你厉害,但他肯定不会嫌弃你。”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嫌弃你。”
如果他们可以从空中俯视并且视力超群的话或许就会发现,隔了两座山,阮鲜鲜一行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二十里的另一条路上。
赵南雪他们走的那条路上有盗贼,这条路上也并不大太平,他们已遇到了两伙盗贼,但都轻松被那个高大的奴仆给打发掉了。他那根裹在布里的武器确实是根棍子,梁忘同沈天珏观察过,那应该是根和尚用的戒棍。
所以那个男人从前是个和尚?
他们自然不会蠢到去问他这个问题,他们只知道以他的武功只有一个人才能让他的脸毁成那样。
他自己。
他显然不愿意被人看出他的身份。
他们在朝阳里遇到了人数最多的一帮劫匪,他们执意要看四个脚夫所抬的棺材,阮鲜鲜心情很坏的撇一撇嘴,对那个高大的奴仆说:“全杀了!”
这个命令显然不太合他的心意,但他从不违抗她,那根看似平凡的棍子在他手中似是一条有生命的蛟龙,盗贼们先还大声喊叫,很快便惊惶失措四散奔逃。但她既然说要全杀了,他便一个也不能放过。
最后两个盗贼吓尿了裤子,直接奔着阮鲜鲜扑倒,大喊“奶奶饶命!”
阮鲜鲜反倒乐了,说:“你俩倒有点眼力。等等罢。”他立刻便停了手,收棍回立,又变成一尊雕塑。
阮鲜鲜笑眯眯地道:“这丝路上的强盗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连运棺材的人家都抢。真是世风日下。”
那跪着的强盗便哭诉道:“奶奶息怒,奶奶听说。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以为奶奶是同那姓赵的一伙的……”
阮鲜鲜扬一扬眉,终于有了一点兴致,道:“什么姓赵的?”
那两个盗贼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说是道上都传有个姓赵的汉人带着从“五方神龙”泽天君处偷来的黄金进了丝路,一路往西,因此各路盗匪近来都对有汉人同行的商队十分关注。阮鲜鲜这支队伍尽是汉人,还有一个一看就像能骗女人钱的小白脸,又抬了一口那么大的棺材,他们才动了疑心。
阮鲜鲜用眼尾瞟了一眼沈天珏,轻轻哼了一声,却又对那两个盗贼和颜悦色地道:“但你们怎知这个消息是真?万一只是谣言,大家岂不亏了?”
另一个盗贼急忙解释说或许也不尽是谣言,因为就在今天凌晨他们才得到一个消息,最早开始追查那个赵姓青年的盗贼团伙十八胜刀被发现死于道旁,每个人都被割断了右手筋脉,同时被割断了咽喉。这个传言至少有些蹊跷。
阮鲜鲜点头道:“看来不管他是否随身带着黄金,他进了丝路是真的。”她突又转头对沈天珏道:“十八胜刀虽非什么一流的高手,却也是有名的悍匪,你可知为何他要废了他们的手,却又还要他们的命?”
沈天珏摇头,他似乎连一个字也不想同她说。
阮鲜鲜却似乎心情好了起来,她又问那两个盗贼:“他们身上可还有其他的伤痕?”
两个盗贼同时摇头,却不是说没有,而是不知道。
阮鲜鲜便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那你们也没用了,随后手腕一动,一条长鞭灵蛇般窜出,“咔咔”两声,已绞断了那两个人的脖子。她收鞭纵马从尸体上踏过,突又回头冲沈天珏笑道:“你看,我为丝路又清理了一批盗贼,这可是天大的功德,日后你得好好替我宣扬宣扬,教那些个正道人士也知我折花魔女也是做好事的。”说到“好事”两个字,纵声大笑。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