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1/2）

赵南雪正在弹一支快活的曲子。伴随着他的曲子，放牧的小伙子唱了一支同样快活的歌，然后快活地同他们告别，赶着他的羊群走向山谷。

他们原本无意逗留，但这里的草太绿，花太香，阳光又那么温柔，他们便忍不住在路边停下来歇一歇脚，赵南雪更是忍不住弹起了他的琴。琴声引来了一位放牧的小伙子，他从山坡那头赶着他的羊群朝他们走近，甩着鞭子用歌声应和赵南雪的琴声。

燕燕向他询问前方的路，他告诉他们前方不远就有村庄，然后向他们赠送了他随身携带的梨和晒干的枣子，赵南雪则邀请他唱一支歌。小伙子便唱了那支快活的歌。

赵南雪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无遗憾地说等救出迟天璧和梁忘之后他一定要真正地在这片土地上采一次风，或者走得更远些，去往音乐的圣殿天竺和波斯，听一听令神佛也为之倾倒的声音。

燕燕犹豫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只望着漫山遍野的青草说：“从这里再往西走，很快就要走到我的家乡了。”

赵南雪和海无生都有点意外，她便有些落寞地笑笑说：“其实我才是大娘捡回去的第一个活物。”

他们没有问她为什么会离开家乡，赵南雪夸奖大娘的眼神不错，燕燕哼了一声说你就是再拍马屁我看你在阿娘那也是没救了，看你刚才冲着人家弹琴那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你在勾引人家，不正经！

赵南雪道：“以乐为友有什么不正经的？你年纪轻轻怎么开口闭口跟个迂老夫子似的！青春年少若不纵情歌舞，莫非要等到七老八十再来唱情歌吗？”

燕燕眼珠子一转问：“你对我哥唱过情歌没有？”

赵南雪赶紧否认：“真没有！”

燕燕便又问：“那那个画师呢？”

赵南雪一下就支唔起来，燕燕便指着他大叫：“好哇你厚此薄彼！你们不是三个人吗？”

赵南雪觉得这话听着十分不对劲，他不知道这女孩子为什么对他们三人的关系会有那样的误解，他并没有看过迟天璧在洞窟里画的那三个亲密无间的小鬼，但他又不愿去纠正她的误解，他想人总是贪心的，不但贪心，还有不切实际的欲望与虚荣心。

他神游外物地想着心事，燕燕却仍不悦于他的轻浮浪荡，邪教教主这时候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其实也怪不得赵兄弟。淫词艳曲嘛，谁年轻的时候没看过没唱过呢？我当年去一个庙里游历，那里的年轻人像苦行僧一样虚度着青春，中间有一个人和赵兄弟还有点像，不是说长相，是说你俩都喜欢斜着眼睛看人。他真是个英俊少年，却居然连酒都没有喝过！我实在看不下去邀请他去村子里喝酒赏花，他却无情地拒绝了我。那天我心情也是真好，忍不住就对他唱了一句，哪知他居然同我翻脸。”

赵南雪听着忍不住就笑了，他笑起来便似连这阳光也闪了一闪。他笑道：“我真是佩服你，居然敢去对和尚唱艳曲，脸皮可不知得多厚。”燕燕笑道：“只怕连你那把剑都戳不破。”赵南雪便又问：“你对他唱了什么？”

海无生便唱了。赵南雪沉默燕燕茫然。过了好一会儿赵南雪才道：“我觉得他同你翻脸恐怕不是因为你唱的这曲子，而是你唱的实在太难听了！”

话音刚落，突听得蹄声如雷，似有数十骑骏马正自山路那头奔来。赵南雪急忙将燕燕一拉，果见来路尘沙飞扬，十数匹骏马已清晰可见！

马俊，人也俊，十八匹快马，十八个彪悍的汉子，清一色的青衣长刀，刀柄上红色的绸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们打马从他们三人身边经过，就像一阵旋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已只余沙尘。

赵南雪忍不住道：“看他们这身打扮，莫非便是西北道上有名的盗贼十八胜刀？看他们这架势，却不知是又要赶去做哪家的买卖。”

海无生只道我们也该走了，赵南雪便收了琴仍负在背上，三人上马前行。哪知拐得一个弯，却见前方十八骑刀客整整齐齐地拦在路上，倒似在等他们一般。

三人走到近前，为首一名刀客突然高声道：“可是赵南雪赵公子？”

赵南雪大感意外，不由笑道：“怎么？原来我已这么有名了吗？”听得他自认身份，那十八骑都是面露喜色，为首那刀客便笑道：“白璧无辜怀璧其罪。赵公子虽无玉璧却有黄金，十万两金子虽不多，却也尽够用一阵子了。”

赵南雪翻了个白眼。他知道燕燕和海无生一定都在笑，但他却有点笑不出来。他只道：“我若说根本就没那些个黄金，想来你们也是不会信的。”

那刀客笑道：“想不到你不但骗女人的钱，还不敢承认。看来泽天君一世英明，终究却还是个女人，免不了受小白脸的骗。”那身后一人道：“泽天君向来眼高于顶，视天下男子如无物。她的钱拿了倒也无妨，只你一人拿着不免辛苦，倒是拿出来大家享用，也算是你替男人争一口气了。”

赵南雪淡淡地道：“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十万两黄金，你们若不信我也没办法。我现下有事在身，好狗不挡路，十八胜刀不想变成十八断刀，最好闪开一点。”

那为首的刀客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却不知你有什么要事在身？”目光在海无生与燕燕身上一转，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来这便是传说中与你同路的那个画师了。但怎么却多了个小姑娘？”他身后便有人大声道：“这小白脸找的女人不是老便是丑，倒是挑男人专挑与他同一货色的。”另一人便阴恻恻地道：“你怎知他俩不是狼狈为奸专挑女人行骗的搭伙？依我看，那小丫头虽生的不怎么样，指不定却是哪家大户的小姐，只怕又是笔大买卖。”为首那人一抬手，示意他们噤声。

赵南雪的脸色已沉了下来，冷冷地道：“看来今日是难善了了。”

那为首的刀客道：“我们兄弟也是为着你好。你可知‘折花魔女’阮鲜鲜与‘无面阎君’韩碧心都已在找你了吗？你以为杀了言啸天躲进这荒山野地便无人知晓了吗？嘿嘿，若你将那些金子与我兄弟分享，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助你逃走。你喜欢骗什么样的女人没人管，但你也该知道，若是落在了阮鲜鲜的手中，嘿嘿。”

燕燕忍不住悄声对海无生道：“那阮鲜鲜是什么人？”

她声音虽轻，却仍是被人听到，那人群中便有一人大声笑道：“那阮鲜鲜自然就同她名字一样，是个又软又鲜的大美人了！可惜她爱睡男人，更爱阉男人，是只有毒的黑寡妇！可见漂亮的女人就是祸水。”一人接道：“但若天下的女人都生得像眼前这个，咱们兄弟也别搞女人，倒是搞搞她身边那两个小白脸算了。”

赵南雪脸色大变，正待叫他住口，却听燕燕冷冷地道：“别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了！再丑的女人也没你们面目可憎，也不回去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尊容，似你们这副蠢样，别说男人女人，狗都看不上！也就只配同自己的左手过日子了！”

气氛一下子凝固下来，便连赵南雪也呆住，只有海无生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你怎知他们是用左手？”

燕燕没好气地道：“我怎知你们男人是用左手右手！”

只听呛啷数声，十八柄长刀已尽数出鞘，为首那人阴恻恻地道：“我们兄弟原本只为求财，但此刻我已改主意了。财我们要，人我们也要，那个小丫头一张嘴那么厉害，等下倒要她见识见识我们兄弟的厉害。”

赵南雪冷冷地道：“我也改变主意了。之前我只想教你们变做十八断刀，这会儿我决定还是让你们变做十八断手的好。”

话音一落，战局骤开！十八俩快刀快如闪电势如破竹，然而刀快，赵南雪的剑更快！每一次剑光掠起便是一声惨叫一道血光飞溅一柄长刀坠地！十八柄长刀尽数跌落的时候，赵南雪身上已多了十八道伤口，他每一剑都只攻不守，剑剑都割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但十八名刀客身上却不止那一处伤口，他们都已倒下，致命的伤口在咽喉！

一剑封喉！

他们不但断了手，还断了魂。

海无生果然便在表示：“我觉得还是十八断魂听起来更带劲。”

赵南雪看了他一眼，承认他说得很对。

他们走了一段路在一条溪旁停下来为赵南雪裹伤。海无生物尽其用地搜走了十八胜刀身上所有的药物和银钱，甚至还搜刮了几囊酒。他一边为赵南雪包扎伤口一边夸奖他的英勇，表示全靠他割断了敌人的手他才能趁隙封了敌人的喉，达成十八断手再断魂的战果。赵南雪这身伤值得，十分值得，相信救出他的朋友之后他们看到他身上这些伤口定然会十分激动感动冲动，会表现得比往日更加热情。

赵南雪皮笑肉不笑地说真是承你鬼话连篇谢谢你哦！

海无生说：“不要客气！男人嘛谁身上没几道伤疤呢这种情趣女人不懂。何况我这也是有历史依据的。你没听过古时孙权与周泰的故事吗？周泰身上的伤疤大概数量就和你差不多，孙权喜欢得不得了，每抚弄一处就喝一杯酒助兴，气氛简直不要太好。”

赵南雪没有搭理他的胡说八道，在海无生是个变态的这一前提下他说什么疯话都不足为怪，但海无生说到伤疤的时候他却想到了梁忘背上的伤，心中一阵难过。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想，迟天璧那个师兄看着像个和尚，但谁知道是不是个不守清规的花和尚！

想到这他又恼恨起迟天璧来，心想全是他的错！不如就让他自己滚回他那个什么破剑宫去算了！但他垂眸看到自己臂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心便又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