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2/2）
忽然，有个大不敬的念头浮现脑海，我却没勇气去问，他曾不曾恨过当年交换代价、引发诅咒的先帝，恨过造成了失误、事隔多年才试图弥补的天神。
「至於後来的事，就如燚凡所说的那般了……」风起，梅花落在他肩头上，他缓缓睁开眼，彷佛方才他所叙述的过往，只同梦一场。「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对他而言，那些就是微不足道的匆匆一撇，淡的几乎甚麽也不曾留下。
真正留在他心里的，恐怕……
「师兄，你喜欢刘泠吗？」我很後悔，自己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温言玉抿唇，眼底荡着温煦的笑意：「我以前不相信，这世上真有生Si之交，直到她毫不犹豫地换了代价，自甘失去听觉也决意要封印水汐。即便她无心，那份契约，也让我们不得不成为生Si相依的羁绊。那时，她是我在一片黑暗中唯一的倚仗，岁月荏苒，在我心里的份量，也愈加难以计算。」
他的笑容渐渐凝滞住了，眼神黯淡了下来，看得我越发苦涩。
「起初我并无意识到这份情感，然而近几年见她与风峰有说有笑，心底隐隐泛起的，竟是忌妒……」
「忌妒」……好一个乍看之下跟温言喻搭不上边的词。
众人只当他是完如绝玉的翩翩公子，却未曾细想，纵是人人称羡的存在，亦是有好恶之心的凡人。
「如今，这份约定反而令她感到痛苦，我常在想，要是当初因风寒而病逝，也许……」他的话语未完，只是自嘲的一笑作结。
「天涯何处无芳草，刘泠师姐确实是nV中豪杰，可若此生无缘，师兄又何苦强求？」我不由得劝了一句。
温言应却无正面回应，而是浅浅一笑：「我从未和人说过这些，这回一吐为快，肩上的担子却是轻了不少。」他理理衣袍，站起身：「陪我走走吧，晴风很美，我已然失明，珍惜你所拥有，代替我好好看上一回。」
整个上午，我便随他在晴风中兜兜转转，来此将近半年，本自以为对它有所熟悉，然而此行下来，却令我由衷自愧，未留心驻足的小径、不曾发现的静谧角落，皆各有风貌，引人向往，晴风确实很美，只是我们不愿留心，自认看遍了的景致，所领略的，竟b一个盲人还不如。
莫约又过了十日，自入青莲以来一直未能见着的掌门，在众弟子的欢迎下回归。
那是名年约四十上下的男子，眼神平和的不透一丝锋芒，一身淡雅青衣外，还披了件雪白斗篷，踏着从容的步伐而来。
给我的第一印象，便是「斯文」。
「你就是新进弟子林何桦？」他缓步走进，沉声向我问道。
「是。」我跪地一礼。
一双深邃的眼注视着我，似在思量些什麽：「你是哪里人？」
欸……如此简单的问题，从没想过有一日，我竟会答不出来……
「不愿说？无妨。」他见我沉默，便摆了摆手，道：「起身吧！」
「是，多谢掌门。」青sE衣袖擦肩而过，掌门的身影远去。
当日下午，大殿上似乎引起一场SaO动，我等前去一探究竟，站在殿中的人，竟是刘子嫣。
她身後身着一派先前追缉盗走破川剑之人的湘蓝弟子，伸出手，破川剑瞬间现形，带着不屑的轻笑，她递给早已赶到石淙。
石淙脸sE变了变，好半晌才言谢：「多谢柳姑娘了。」
「难道她甚麽兵器都能共生吗？还真是位有趣的小姑娘。」身後传来一声低语，回身，暮无悔站在不远处，欣赏般的神情观望着一切。
「那麽，窃走破川剑的不肖之徒呢？」石淙问了句。
「多半启动祈愿法镇时，亡於机关阵中了，没Si的，我就替石掌门清理了。」刘子嫣笑得开怀。
「晴风友晴风的法规，你竟私自处置？」石淙瞪圆了眼，拍桌怒喝。
见她盛怒，一名弟子战战兢兢的开口：「我等试图阻拦，但……
「呵！为我们证明了一般派传武器皆非祈愿锁，也便在无价值了，交付晴风法规，一样是Si，掌门还想审问出甚麽？」刘子嫣并无反省之意，打断未竟的话语：「不过还请放心，我让他们临Si前自动交代了来处，他们说了三个字苍、霖、阁。」
「苍霖阁？」风峰重复了便：「还真没耳闻过。」
「近日我去打听打听。」刘泠应道。
石淙蹙眉，神情依旧不悦，却无从挑剔起，只得吩咐：「柳姑娘一陆奔波想必也疲累了，送姑娘回耀玄属地，好生歇息一番，随後备妥谢礼送过去。」
「不必了。」刘子嫣的唇角，g起了好看的弧度：「我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师父，为了自己而已。」语毕，她甩袖，自径潇洒离去。
「这柳姑娘还真是……」温言玉无奈的笑了。
於是，这场闹剧终是散场，後续打理，就交给湘蓝派烦恼了。
由於随後没什麽事，出了大殿後，我提早至悦然居帮忙。
「欸！阿桦，你应该不回家过年吧？」收工时，萧叔眨眨眼睛，忽然问了一句。
过年？对喔……也十二月中旬了，年关将近……这还真是「有家归不得」。
我摇头，哀怨的叹了声。
「来悦然居过年可好？与你那帮友人一起？」萧叔笑道：「我请客。」
「欸？谢谢萧叔！」我微愣，赶忙言谢。
於是，除夕当晚，渊凰洋溢着热闹欢快的气氛，而除了富察兄回家过节，晴风中熟识的友人几乎都来了，连燚凡也乔装做寻常人家的孩子跟了过来。
g0ng中侍卫燕青，也不知从何得来的消息，竟先我们一步，端坐在悦然居中，悠闲的品着酒。
「怎麽？见着我不开心？」燕青眯起那双金灿，质问道。
「不敢不敢。」萧叔又是奉茶又是搥背，热情的款待着这位大少爷：「大人肯大驾光临，小店自是蓬荜生辉。只是不知大人要来，实在有失远迎。」
啧，有够谄媚的……我打算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