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相煎何太急(2/2)
尚之信天生勇武过人、不拘细行,做为御前侍卫时竟然和小他两岁、身体孱弱的顺治意外合拍,随后出入皇宫时被顺治称呼为“俺答公”,也就是皇帝的朋友,可谓是恩隆绝人,他和天天在宫里挨打受欺负的耿精忠比起来,那是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尚之信的目中精光四射,看向了周边围绕着的武林人士,仿佛想从人群中找出对手直接勒死,才好独占这个机会。
可但凡什么事情和脸面挂了勾,就不再是本身那么简单,众人正心生气闷的时候,只见江闻忽然也迈步出列,对着尚之信说道。
《清史稿列传第二百六十一》记载“尚之信,平南王可喜子。顺治中,可喜遣入侍,世祖以可喜功多,令之信秩视公爵。”
对着尚之信肯定不适合打架的,但又要想方设法来折服对方,好让这场意外频出的金盆洗手大会赶紧散场。
江闻伏在她耳边说道:“别怕,待会儿一开打,你就用轻功和他绕圈子,我看他一身的角抵相扑路数,怎么和人比试身法?”
尚之信肺都快气炸了,心里却忽然联想到了京中的传闻。
“凝蝶,你作为镇南王府耿世子的师姐,今天就去会会平南王府的尚世子!”
须发皆白的老者装作无可奈何地说道,“在你之前有人向小女提亲,已经都被老夫一力拒绝,如今焉能变卦许诺?若是老夫做出朝秦暮楚之事,岂不是违背错失了江湖道义?”
大将领兵在外,京城留有人质,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当时同样作为质子的还有吴三桂的长子吴应熊、耿继茂的长子耿精忠。而同为质子的三个人中,吴应熊的年纪最大,也最受多尔衮的喜爱,早早就约定将皇太极的女儿建宁公主嫁给他。
“咳咳,老夫……老夫今日确实是为犬子的婚事而来,日前也与骆贤弟提起过……”
“甘凉道偏穷之地,铸刀剑下贱之业,如何比的我们世子富有广州一府,身居天南一藩?”
在李行合到来之前,尚可喜府上有内外谋士许多,出外则以军师訾议为定,入内则以幕僚宾客为计。原先内事的谋主,乃是帐下鸿胪寺卿金光,他屡次以尚之信暴戾状告尚可喜,献言应该改立次子尚之孝为世子,并且只差一点就说动尚可喜了。
谁知道骆霜儿却捂着嘴噗嗤一笑,随后背过身去说道:“尚家哥哥,你都与那两广总督的女儿要订亲了,还来戏耍小女子做什么?还是快些走吧,别让你爹爹生气了。”
此时的话这么说,压力就来到了骆家这边,无非是想逼骆家不得已先应承下来,他再来个借力打力、借献佛,一番倒腾,倒是能凭空生出了几分成功的希望。
只见尚之信讨好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四周的声音也慢慢停止下来。
“姑娘此言差矣,江某出家之人岂会有此凡心?我今天是来为徒弟提亲的,这总不犯忌讳吧?”
江闻的目光扫过几个徒弟。
再随着耿藩移往福建,这座城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如今就都随着尚可喜的姓了。说一千道一万,这就是颠扑不破的大势。
清廷自顺治元年设置了广东总督,当时总督驻广州兼辖广西,也就是常人口中的两广总督,清廷任命的首任总督佟养甲也实实在在出了不少力,然而随后的李成栋反叛又打乱了这一切部署,直到尚、耿两王入粤,清廷才算重新统治这片土地。
洪文定为人稳重但武功太高,真动手容易激化矛盾;小石头出手不知轻重,尚之信打完架改叫一只耳就不妙了;最后就剩下傅凝蝶这个小姑娘,她好像除了轻功逃跑什么都不会,倒是很适合今天的场景……
“是谁?!”
尚可喜将多年不见的儿子召至府内,厉声喝问他在京城学了什么,为什么落了个“酗酒嗜杀”的名声,又为什么不好好当质子,非要跑回这火山一般的广州城里。
“江掌门,原来你不是真君子?!”
忿忿不平的尚之信质问父亲自己该怎么做,尚可喜则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缓缓地说尚之信的运气,好就好在生为长子,也只能期待今后生个好儿子了。自己预备给他说一门亲事,对方是两广总督李栖凤的女儿,如果亲事顺遂,尚家或许还能靠着稳固半壁江山的功劳,落得个体面的收场。
李行合又恰到好处地站了出来,侃侃而谈道,“世子如今有心,焉知令爱无意?自古心有灵犀一点通,老王爷就算不给世子面子,也总该看在您的面子吧?”
但皇帝铁了心要许这门亲事,就等着尚可喜在外面立个大功就要赐婚,朝臣怎么劝也劝不动。再加上尚之信与顺治的密切关系,于是朝廷里就不知不觉流传起了,尚之信看似武勇却身怀不足、故而专好幼女的传闻……
但三人中最受顺治喜欢的,还要数尚之信了。
“文大侠好大的名声,只可惜有些坐井观天了。红会再大,如何与我尚家铁骑万众相媲美?你武功再高,又怎敌得过我尚家良将千员?”
如果他的眼睛能控制往边上瞅的模样,说服力倒是会更强一点。
再然后,父亲尚可喜就告诉他两广总督的女儿芳龄六岁,订婚之后就会送来尚家抚养,等到了年纪立刻成婚。
江闻冲着袁紫衣夸赞道:“你这姐妹当真机智,还懂得出言佯装嗔怪这个登徒子让他没办法下台,毕竟他总不能拿着刀逼人答应吧。”
“不妥不妥,君子动口不动手,真要打的话不如让我的徒弟代劳。”
尚之信虎目圆睁,显得有些酒后失态,而他越是这么说,众人就越觉得他也在踌蹰不安,不得不佩服骆元通一句话就打在了要害上。
“卑职六品蓝翎侍卫、嵩阳派掌门白振,见过俺答公尚大人!”
一个是骆家与尚家,果然如传闻一样交情匪浅,骆家世居岭南,而尚可喜率军于顺治七年入粤,再结合尚之信所说的内容,两家恐怕至少交好近十年了。
这一切要从尚可喜遣长子尚之信入京开始说。
这下不光是尚之信炸了,两广的大员们也炸了。
骆元通刚才说的话信息量满满,江闻躲在台下偷听半天,倒是已经抓住两个重点。
向来以大丈夫自居的尚之信被气的半死,连日里喝酒打人发泄不满,终于被他等到了一个带领御前侍卫离京赴粤办事的机会,这才赶紧从京城润到广州,想找他的老爹商量一下对策,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也不能被这种恶名声给缠上。
尚之信醉醺醺地喊道,却只见许久以来一直沉默不语的嵩阳派掌门白振,此时忽然走出了队伍,朝着尚之信肃穆地抱拳拱手。
江闻听了这话打了个冷颤,连忙向众人摇头示意,出言解释道。
脚下团锦簇的广州府姓尚,这已然成为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好,既然你说是他师父,那本世子今天就要和你比一比!”
“骆伯父,我今天求亲一事您若是不是不答应,我就一头撞死在台前,好证明我对霜儿妹妹的赤诚之心!”
“李真人别来无恙呀?贫道所托的问候,是否传到尚王爷和世子耳中了?”
习武之人自有一股傲气在胸,但就像李行合所说,涉及尚之信的事情就不再是江湖之事,没人敢在这姓尚的广州城中与世子动手,也就同样没人愿意因此,去当众和李行合为难。
直到李行合横空出世,不知为何竟博得了尚可喜的衷心信任,不但事事听从,最终还按他的建议坚持了立长的传统,这才保住尚之信的世子继承人地位。
“我……我叫傅凝蝶……今年六岁……”
须发皆白的骆元通高坐于台上,此时终于缓缓发声,倒是让众人稍感安心,同时也让人好奇这老头子会有什么办法,来挡退这一波的求亲攻势。
骆元通这话就更狠了,直接告诉了尚之信今天你想提亲的话,既没有父母之命,感情牌打了又没用,就算是按先来后地排顺序,我家霜儿也轮不到你的头上。
看似天然实则腹黑,江闻觉得这是骆霜儿真实的性格,远没有她娇憨外表看着那么简单。别的不说,光看这一会儿功夫,场上提亲的就先是文泰来、后是尚之信,难不成骆霜儿的特质是猛男收割机?
“骆伯父,小侄幼时便仰慕您的雄风拂槛、金刀铁马的英姿,父王也常常勉励我仿效豪勇,今日若能与霜儿妹妹结亲,当真是了却我的夙愿!”
随后江闻转头看向李行合,李行合这才认出了对面的人。一道如利剑般的视线让他浑身颤抖,李行合方才伶牙俐齿、舌战群雄的风范荡然无存,只剩下了不可思议的复杂表情。
江闻的话震惊全场,边上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显然想不通他是犯了什么病,非要在这时候跑出来自取其辱、挨一顿骂。
“嗯,此话有理。”
看见一个粉雕玉砌的女童从人群中走出,尚之信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手脚都颤抖了起来。难道自己被恶意中伤的谣言,就连这些武林草莽都知道了?
“你是何人!你们是不是在耍我!”
突然被点到名的傅凝蝶一脸茫然,小手指着自己再三确认,完全没搞定啥意思,怎么突然就被人从观众席给派上场了。
尚之信面露绝望地看向李行合,对方却缓缓摇头,似乎也束手无策。
刚才的陈家洛今天再怎么蛮横,那也是江湖中冉冉升起的新秀,若被尚之信自称“天生神力”就随手打压,江湖中人的面子岂不是丢尽了?
对于尚可喜的质问,尚之信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跟皇上学的,但这下更让尚可喜勃然大怒了。
“何人说话?”
尚之信杀气腾腾地说道,双目显出赤红之色,翻腾的酒气让他有些眩晕,可他依旧当场挽起衣袖要和对方决斗。
傅凝蝶战战兢兢地说道。
话刚说完,傅凝蝶就从江闻背后钻出来,惊喜交加地说道:“咦,我还没使劲他怎么就自己倒了?!”
【六岁】。这两个字出口,不啻于万斤巨石一样滚滚而来,瞬间砸在了尚之信的脑袋上,纵使他两臂有千钧之力也无力抵挡,瞬间就被翻腾的酒气和血怒冲破防御,攻入了尚之信的心肺脑髓之中。
方才就头晕目眩的尚之信此时血压一再飙升,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后,他伸出手想要抓住身边人,却不受控制的仰面朝天倒去,只留下一阵地动山摇的惊呼。
“快救人啊!世子晕过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