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风云解斗围(2/2)
江闻还发现,此次南少林虽然经过一番劫难,却显然人心尚在,依旧是横跨闽粤两地说一不二的武林巨擘。
此时这道影子却已经来到身前,左手托起金刚拳掌门的进步截肘,右手拦住燕青拳掌门的蛟龙出水,云淡风轻地就按住了两人的招式。
而这座石牌坊下,两队江湖人马正杀气腾腾地对峙着,一方褐布裹头、手持单刀,一侧则赤手空拳、身披蓑衣,走起路来叮当乱响,显然藏有暗器,确实都是江湖中人的标准打扮。
年岁较长的六丁神女沉吟片刻,轻轻敛起纯白纱袖,上前说道,“如今本教衰微,不如派快马把江闻道长请回来……呃,我是说人多计长总是好的。”
左边一方怒目相向,语带不忿。
气氛又一次紧张起来,三人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借这个机会,江闻才趁机停住双方的乱斗,打听清楚了两边纠葛的由来。
江闻原本以为对方只是怕再被袭击,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热情反而让他起了疑心。
“金刚门的,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今天这是什么意思!非要斗过一场才作数吗!”
“江大侠有所不知,我今天选在这里发难,本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大,方便往来客商将此事流传开来。”
“原来如此,那倒算是故人了。”
可说起金刚门,江闻隐约记得这帮也都是浑人,似乎先前就借着南少林之事趁机围攻上清观、夷灭仙都派,搞得冯道德上门问罪,怎么也不像是嫉恶如仇、不知变通的样子。
脊岭上烈风阵阵吹过龙潭山岗,猫毛草也被吹得东倒西歪,隐约沿着山上的界碑分隔各倒向一边,温吞的夕阳已经徘徊在远方的山巅,依依将要落到视线之外,白日喧腾的热气也似要缓缓消散了。
“我不想去……前面又没什么好看的,我要呆在车上睡觉……”
而当时仅剩一名传教师出逃授徒,可见情况危急到何等地步。那段历史中没有什么高僧大德,也没有什么佛法无边,只有一名从屠杀大难中侥幸逃生的小传教师,惊魂未定地翻山渡水地,最终闯到尚处蛮荒的闽地,亲见到了一些更加离奇可怕的存在。
江闻神色不善地转过头看着他,露出了一抹亲切和善的笑容。
鬼划舡在法石港外游荡了一夜,却再也没有人敢驾船靠近,直到白天清点人数,才发现法石港中有十几名深夜博戏的赌徒自此夜消失不见。
金刚门掌门周隆的圆脸上,却露出一丝狡黠之色。
欧阳掌门瞅见金刚门掌门由衷的敬畏之色,又看见江闻耷拉下来的脸色,连忙补充了一句,“呃,阁下大名远播,想必是鄙人久疏江湖走动,孤陋寡闻了吧!”
欧阳掌门不知为何心里一惊,总觉得面前这人话里有话。明明是对方寻衅滋事、把道封路,怎么在他嘴里变成自己心怀鬼胎地犯罪未遂了?
江闻本以为三人非得再打过一场,才能得出罢斗的一致意见,可没想到刚才还怒气滔天的金刚门掌门虽然五大三粗,此时却很识时务地瓮里翁气附和道:“既然如此便罢了。欧阳掌门也别记在心上,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嘛。”
红莲圣母坐在莲台宝座之上,细细翻看了这本手抄临描的书稿,良久之后才喟叹了一声。
而另一方更是言辞激烈、怒火中烧。
然而世事往往于毫忽之间,就有出人意表之变,在江闻发出感叹不久,他们就在闽粤交界的汾水关遇见了新的倒霉事。
“不许不去,每次出点什么事你就跑丢,这次由我亲自看着你!”
江闻心下了然,谢过对方后就转回马车里,把晾凉的水交给了三个徒弟。
见江闻神色不定,周隆看了江闻面前的凝蝶,又瞥了一眼由洪文定驾来马车上的两个小孩,才打定主意般地从弟子手里拿过一面有些滑稽的小旗子,插在了自家的马车之上。
“金刚门周隆,见过江闻大侠!”
久违的太平日子让江闻逐渐确信,自己之前遭遇的种种异常事件不过是偶然,像这样岁月静好的时间才应该是常态。
傅凝蝶半睡半醒间瘫在车上扭动着身体,丝毫不愿意起身。
“如此之后,对方如果还敢突施冷箭,江湖上毫无疑问就会猜定是燕青门动的手,今后自然有人会替我们报仇雪恨。这总好过不明不白地死在荒郊野地里吧……”
江闻神色不变地看着那辆被着重保护的镖车,随口问道。
听完这些故事,江闻也就明白该做什么了。
燕青拳相传也出自北少林,刚柔相济,内外兼修,招式大开大合,有排山倒海之势,且有个名字叫做迷踪拳。
“周掌门,不是我说你。你们今天的行为也太过弄险了,万一对方真的心怀鬼胎,你们这帮残兵败将岂不是立马吃亏?”
“燕青门,你们装什么糊涂!先前见面不久,我们一行就遭遇强盗袭击。这次你们还敢前来,若再放过你们岂不是纵虎归山!”
睡梦被敲醒,渔人慢慢地终于见到一艘长舟渡波而来,船头旌旗闪烁却不曾点灯,两边的船舷各坐了近百人,各自都奋力摇动着船桨靠近。
而另一件事则更加诡谲。
一名胡商恭恭敬敬地禀告道,随后从怀里拿出一本简陋的书稿,“近来泛海贸迁往来高丽、日本,对此事也多有见闻,海上流传着这部来历不明的《睽孤风土记》,请圣母菩萨过目。”
这方神完气足地以逸待劳,自然占据了几分优势,在扛过先头排山倒海的一波冲击之后,瞬间就趁着对方力竭未继的间隙反扑,也打得风生水起。
殴斗一触即发,双方霎时间剑拔弩张、拳来剑往,近前的商队就倒霉了。他们连忙后退躲避,可官道本就窄小,彼此挤压倚靠之下更是乱作一团,不多时就有马车错轮失陷,货物滚落到道路两旁的山涧里去。
有人说他们见鬼被吓得连夜跑了,也有人说他们欠下赌债逃离。
洪文定自告奋勇地要上前打探。
“江大侠,当初我家师兄在武夷山闽越古城中,全赖大侠搭救才得以保得性命,此事师兄对外秘而不宣,唯独告诉我要多加礼敬。”
此时的法石港中早就挤满,相互之间还用铁索连结锁定,防止小船在明天潮汐来临之际飘入海中,故而已经是一艘也无法挤进去了,便有人好心划着小船前去提醒,让他们换个港口过夜。
怒骂声瞬间响起,赢来的却是对方的冷嘲热讽。
江湖中人果然心黑,看样子竟然是想打草惊蛇,把最有作案嫌疑的门派架在火上烤。
此事最终有三人幸免,自称亲见可以证明,如今城中已经人心惶惶,县尉此时正打算封堵水门,抽干河道中的积水,找寻那具尸骨的下落。
金刚、燕青两派虽然同处北地,源流说不得还有些关系,但先前素不相识,唯独在由浙入闽的要道仙霞关前碰了一面,同为江湖中人难免有些桀骜,譬如燕青拳一个弟子在切磋时打伤了金刚门弟子,双方就此闹了些不愉快。
燕青拳欧阳掌门顿时一口恶气卡在胸口,很想在手底下见真招,把面子挣回来。
所以说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走到哪就乱到哪、怪事跟在屁股后面跑的倒霉蛋嘛!
远眺而去,汾水关前守关的官兵也不耐烦地四处踱步,有时也在哨楼上呼喝催促几句,却没有一点实质帮助的举动。
“劳驾问一下,前提到底面发生什么事情,怎么过了一个时辰了还纹丝不动?”
汾水关两侧山岭连绵,峰峦叠嶂,丛林莽莽,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往前咫尺之隔就是潮汕之地,偏偏只有这夹道一线能通行车马,故而关上雄关高踞,紧扼住了闽粤两省咽喉。
“武夷派?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他依稀记得当初随着天地会进入闽越古城伏击清军的队伍里,是有金刚门这么一号人物。
对方也心知肚明江闻的意思,倒给他一碗开水后才说无奈地解释道。
随后他从车里取出青铜古剑,吩咐两个徒弟:“石头、文定,你们俩守好车子不要乱跑,车流动了就赶车往前。凝蝶,你跟师父我一起去看看热闹。”
对寻常门派来说,被打成反贼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武夷山闽越王城之后,说不得就有多少人被迫远走天涯,防止被清廷追查出来连累亲友,南少林确实也是欠下了不小的人情。
见周隆如今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模样,和方才粗莽的样子一比判若两人,江闻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独具什么人格魅力,已经可以一言止杀了。
两位拳派掌门惊呼出声,不约而同地说道。
江闻客客气气地上前询问,用递烟的手势随手送上一块腌好的肉脯,然后拿出了个空碗。
见到眼前的人功夫精湛,难以轻取,两派掌门都后退了一步,警惕万分地打量着面前道士打扮的武林中人。
“哼哼,谁不知道你们欧阳掌门早年就是个独脚大盗!”
江闻带着徒弟顺着官道一路南行,靠着明尊教的消息绕过清廷屯兵的诸多要地,顺利通过了漳州府,五六日里都平平安安、顺风顺水。
“本门恩怨无关外人。不知阁下名讳?”
昨夜泉州城外,俗称水门的南薰门有一艘渔船遭遇了水猕猴,怪物在三鼓时分忽然登船,自水中跃登而起,几乎压偏了整艘小船,渔人惊起怒叱并投以炙肉,举火燎之,但仍有一人被拖入水中不见。
江闻将手一甩,拂动衣袖缓缓说道,两旁的门人都皱起了眉,大家都表示完全没听说过这个门派,对于这点江闻也早有预料,却发现唯有金刚门的掌门听到之后神色一变。
可当小船靠近时,这艘长舟却毫无征兆到忽然上下倒转,头重脚轻地瞬间覆入水中消失不见,仿佛被靠近的小船所惊扰,躲藏进了水里。
…………
这件事本来应该只是小事,毕竟江湖中人打打杀杀都是嘴上的,意气之争也不过一时,没有什么千里寻仇的必要。
昨天深夜的法石港人烟静寂、诸帆皆落,船家渔人全都入睡的时分,有人听见铙鼓之声从洋面深处传来,由远及近清晰可闻。
“周掌门,哦不对,还是叫你周总镖头吧。你们这趟保的是什么镖?”
周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圆脸上满是不可为外人道也的神情,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
“江道长切莫外传,如今无数江湖人士齐聚广州城,就为了不错过连番好戏。我此行护送的这趟镖乃是价值千金的宝刀,便与广州城如今最为轰动的两件热闹事之一有关!”
周隆的声音并不大,可“热闹”两字一出,江闻就发现坐在自己怀里偷听的凝蝶,眼睛像灯泡般刷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