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恒河沙数（2/2）

火把因为东倒西歪而熄灭，城中忽然陷入了让人窒息的黑暗之中，只有几点幽光在城外飘忽不定，色泽青碧惨淡，幽幽祟祟不似人间之物。

冯道德的突然介入，本来可以强行压过陈近南和洪熙官的组合，用这张底牌谋定全局。可他却在气走严振东之后惜败洪熙官，导致兑子完毕后全场干干净净，再也没有能一锤定音的力量。

但回答他的，是一柄横空斩开地面的大刀，凛凛杀气随着铁血少年团的列阵散发，刺得眉心发疼。

反清复明到了此刻，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空响的名号。

“如何算是‘纸上谈兵’！”洪礼象代替他说道，全身在颤抖着，显然这句话已经耗尽了他的勇气。

面前的天地会铁血少年团成员，猛然抬头喊道：“八人！”

陈近南朗声一笑，却不当面作答，转头来到一位白衣红巾的少年面前，高声问道：“几人！”

惊呼声不断响起，天崩地裂的场景只持续了几息时间，却已经给闽越古城中的人，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漫天霪雨与空无的幽吟，都化成了令人心惊胆战的恐惧，浇灭心头的火焰。

陈近南面带微笑，书生般的脸上满是意气风发，全然看不出锋锐之气。

随后这样问了下去，数字少则三五、多则十数，声音雄壮无比，少年人略显稚嫩的嗓音仿佛要喊出血来，连清兵阵营里杀人无数的八旗甲士，都忍不住微微皱眉。

他的声音在地震中丝毫不闻，但那癫狂肆意的样子却似乎能压过地龙翻身的狂乱，让洪礼象毛骨悚然地感觉到，他嘴里发出的隐隐就是震撼天地的山啸！

客巴的语气古怪，双眼放光地看着陈近南，显然毫无惋惜之色。

密宗喇嘛本就擅长论道辩经，陈近南文武双全更是辩才无碍，两人轮番唇枪舌剑之下，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扬手一抛，宋理宗头骨划出一条抛物线，落在了陈近南的手中。

陈近南缓缓摇头，朗声说道：“我大明虽弱，仍有民心；疆土虽丧，不减忠臣。当初李自成、张献忠麾下余党，都不愿降清屈膝，百姓更是望王师如望甘霖，更遑论延平郡王虎踞闽粤，张尚书煌言力保东南，李定国两撅名王，轭使鞑虏不得进退，如何说是沦丧！”

“陈总舵主，你说天下仍有希望归明，但此刻的武夷山中，你们确是插翅难飞！你别忘了三省六府十一个县的援兵已经赶到，我麾下兵力已破一千之数，更有其他府县连夜发兵，你们区区百余人如何能抵抗？”

喇嘛客巴皱眉讽刺道：“你们大明虚报军功、漂没军资的把戏，到现在了还不肯改掉？你就算虚增恒河沙数，就能反败为胜了？”

喇嘛客巴也叹了一口气，“陈总舵主，如你所说赌斗现在难以继续。不如改为文斗，我们来一场‘纸上谈兵’如何？”

但是空谈再多，总不如实际情况能够感同身受，于是喇嘛客巴念头一转，不再谈论纷然惶乱的天下大势，出言直刺如今的局面。

“我主顺治横扫四方，八旗铁蹄踏遍沙场，天下顺逆早已无言而喻，诸如李闯张献、弘光隆武，不过是癣疥之疾、一时之患，望风而溃而已。你们龟缩在武夷中、寄萍于池塘里，随着浪打风摧，必望风而溃！”

陈近南冷声道，“这些孩子所说的数字，都是他们家里被鞑虏屠戮的血债！天地会从北到南目睹了无数惨剧，皆因满清残暴而起，你看到的这些少年，都是因鞑虏而家破人亡的孤儿！”

百余人的铁血少年团默不作声，泪水却悄悄滚落，眼底流动的是蕴藏在玄武岩之下，比岩浆还要炽热的仇恨！

“他们不知道这里会死人吗？不，他们都知道这是必死之局！但他们没得选，因为他们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了身上背负的家人亡魂，才咬牙活到现在！”

“可笑啊！你们只看到铁血少年团今日一百二十九人，却看不到昨日血债的一千三百三十六人！那你们就更看不清明日，如同恒河沙数矢志反清的汉人！”

“你们说，我天地会如何会败！你们满清，又如何坐稳这神州赤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