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狭缝之子（1/2）

平安时期，宽平九年（注一）。

子夜，天有恶象，伊势国附近的海岸掀起大浪，在无月夜里彷佛一只巨兽将从海上袭卷而来，暴雨自天而下的重重落於地上，在武人敏锐的五感中，连地面都因豆大雨滴的重击而微微震动着。

不应该啊，不应该。

在不该有风暴的季节里，不该有如此异常之天象。

就好似天在怒号、地在悲鸣——

就为这即将出世的婴孩。

「啊啊！这是恶兆！这是诅咒！家主大人请您将这恶兆之子连同圆夫人一起斩杀吧！只有如此才能让天息怒啊！」

gUi山城内一处宅邸传来下人的恳求。

天象的异常早已引来了城中无数人的不安，如果此时有YyAn师在场，就能看见这凝滞的气氛中因为负面情绪而逸散出来的咒力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汇聚出咒灵的虚影，其中又更以靠近产房处最甚，几乎可以说以毒瘤一样的型态在房梁上结成了一个诡异的蛹状物，甚至有了宛若呼x1般的胎动，而与之相应的是nV人虚弱的的痛呼声。

一墙之隔的广间里则是坐着家主黑瀬铁兵卫及其正室夫人卯之方以及下首处候着的一排近侍及下仆。（注二）

卯之方夫人没有对下人的请求产生任何认同或是怜悯不忍之类的神情，彷佛在产房中无力SHeNY1N的nV子并非与自己同个丈夫的妾室，而是路边毫不相关的石子。手持桧扇遮掩着面容，仅仅露出一双因为单薄狭长而显得有些苛薄的黑目，轻飘飘地睨了眼因等待孩子出世而显得不耐烦的黑瀬家主。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黑瀬家主并不是因为多麽重视妾室圆夫人才特意大驾此处等待生产，而是正室多年不出，好不容易来了个妾室终於怀上了，就是为了赌这个孩子有可能是能成为继承人的儿子。

只是所有人也心知肚明，圆夫人因孕期莫名的疼痛痛苦不堪，甚至有传言道圆夫人早已疯魔，如果不加以束缚，极有可能会伤害腹中之子，如今似乎也因为圆夫人的孕况不佳，腹子足足提前了三月早产。

即便是儿子，怕也是先天不足，身T孱弱不足以担当起黑瀬氏的繁荣。

但就算如此，只要生出来的是儿子，就能养个几年送去跟公家的藤原氏公子作个玩伴；一旦和京中过来的藤原氏搭上关系，黑瀬氏的繁荣将指日可待。

「生、生了！圆夫人生了！」

隔壁产房传来产婆及侍nV们的呼声。

可以说是一听到动静的瞬间，黑瀬家主就倏地站了起来，脸上原本的不耐转变为想立刻闯进产房的急切；只是不等黑瀬家主跨出一步，负责产房的一名侍nV就立刻尽责的来到广间，垂首跪伏在地上恭敬地向家主报告：

「家主大人，圆夫人因早产现止不住血，可能??可能撑不过今晚。」

因m0不透家主对圆夫人的情谊究竟有多深，最後一句话侍nV说得有些嗑嗑绊绊。

「孩子呢？」

连半点关怀都没有，黑瀬家主真正在意的只有另一件事。

那跪伏着的侍nV悄悄地抬眼看了眼一旁的卯之方夫人，接着才沉着声回答道：

「是、是一位??姬君。」

「走了。」

几乎就在侍nV话音刚落的瞬间，黑瀬家主就小臂虚靠在腰间系着的太刀刀柄上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丝毫没有对这个nV儿的出生产生任何兴趣。

其他原本还挤满了广间的近侍及下仆在面面相觑後也立刻起身跟上了家主的步伐。

只有那位端坐着的正室夫人卯之方慢悠悠地起身，在身旁服侍的侍nV搀扶起手时，用一种感叹的声调旁若无人地开口：

「呜呼，雨後的樱花又能开放几时呢？这样的风雨中有幸破壳的雏鸟连索食的啁啾都如此沈默，约莫是活不过春天了吧？」

搀扶着夫人的侍nV立刻接上话：

「卯之方大人若觉得可惜，不如请家主大人在津卯院的池子里多种几株从唐土运来的莲吧？正好夏时能与家主大人一同在缘廊边赏莲，今年的春景不尽人意，总归夏景还能有些期许。」

卯之方夫人与其侍nV一搭一唱地并行着向广间外走去，在经过那名始终垂首跪伏在地上的侍nV时，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地说道：

「虽然春景这般差强人意，但谁能知道会有这样的风雨呢？之後向神明大人虔诚地献上供品，就不会再见到这般遗憾的景sE了吧。」

在场的人都很清楚，卯之方夫人感叹的哪里是风雨後的春景，也不在乎什麽唐土而来的莲花；因为难产而大量出血的圆夫人注定活不过今晚，早产而孱弱的姬君出生时连啼哭声都未曾耳闻，怕也是早夭之相；一个是商户出身的妾室夫人，一个是出世前未知X别而被忌惮的妾室之nV，如今这般结果，虽然称不上是完美，但碍眼之人终归挡不了多久的路了，卯之方夫人自认无视败犬的器量还是有的。

等着卯之方夫人及其侍nV的身影从障子门後离去，一直跪伏着的侍nV才从宽大的衣袖下拿出刚刚夫人的侍nV经过时递给她的一袋沉淀淀的银钱。

侍nV握了握手中的钱袋，面上并没有什麽欣喜之sE，而是神sE厌恶地、唇线拉出一个冷y的弧度。

这是给神明大人的供品。

另一侧的产房中，产婆指挥着几名侍nV来来回回地端水和送上乾净的布，b仄的空间内充斥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一身冷汗JiNg疲力尽的圆夫人躺在卧铺上，长期被束缚的四肢瘦得几乎皮包骨，凹陷的双颊之上是空洞的、有如汇聚极深至暗的黑sE眼珠。

跪坐在一旁，抱着刚出生还带着小小脐带、满身血W的小姬君的侍nV椿，着急地不停轻拍着孱弱的婴儿，企图让不足月就出生的孩子振作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连啼哭都做不到只能发出像漏气一样的呜咽声，彷佛连呼x1都艰难得下一刻就能断气Si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