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奶奶相夫(2/2)
“你说……,二嫂究竟为什么要闹分家?”舒三奶奶忽然打破沉寂问道:
“不知她用的什么手段,我听说这五六年来她根本没给过那院里钱粮,全是小钱氏用自己的体己和嫁妆在补贴。你说就连咱们屋里的几个丫头还有月例哩,是不是太过分?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同意二嫂的意思了?”
崔姨娘温言相劝:“小事上可以不争,可遗产乃大事,还是早些弄清楚的好!”
李严怦然心动。回去找舒三奶奶一讲,她的眼里也放出热切的光来。那晚舒三奶奶笑谈长房三个姑娘待嫁,其实自家屋里也有两个女儿哩,谁家嫁女不要置备嫁妆呢?
夫妻俩都动心了。只是……说到可能和李肃对簿公堂,李严有点心虚。他这个长兄是做过官的,自己虽中举但未出仕,这点上讲李严有些没底气。
“兄弟之间不必过于计较,可法理上属于咱们的不开口声索,那就等同于放弃。人言:亲兄弟明算账,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欺负孤儿寡母,恃强凌弱,这都是轻的!保不齐还有更难听的在后面。我没做过官,可也是中过举的,知道那起子‘文人骚客’的德性!”
“非也。”李严摇头:“宴席并无不妥。只是……。”他犹豫片刻,还是将李丹怒打铁教谕的事情说了。
“可不。”李严冷哼一声:“二兄观政结束(新进士实习期,一至三年,然后实授官职)做了庐江知县,再后你也进门,大嫂才不再提这个话了。”
李严皱眉,抹抹下巴上的短须想了会儿。“二房分家的事,二嫂已提过几次,大哥也催我赶紧拿个主意,一直问到底是同意不同意。”他把腿盘起来叹了口气:“我还没给他答复。”
眼下倒是二郎我比较担心,得尽快安排叫他过县试、府试,有个秀才功名大哥就不好打他主意了。”
项王厉害,吕布勇猛,又怎样呢?你若真有本事,那就让自己能帮更多的人,而不是三五乞丐、七八个流民。这种事谁都会,也谁都能做到,有意思么?”
“怕什么?咱们又不是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到底财富动人心,舒三奶奶咬牙拧着脖子说:
“何况还有二嫂,我不信她就不会动这样念头!
算来他如今只能打咱们二郎的主意,是这样吧?”舒三奶奶琢磨下:“等等,莫若就势让二郎过继了,不也蛮好?”
李严听了目瞪口呆,狠狠一跺脚道:“惹祸的猢狲,真是一天也不消停!都头且少耐,我叫人将他捆来狠狠揍一顿!”
李丹望着周都头宽厚的背影一直没说话,直到宋小牛扯他的袖子,他才醒悟过来,嘴里嘟嘟囔囔骂了句:“扫兴,好不容易爽利一回,叫他说得竟似是我错了。好没意思!”
后来进学、婚嫁我俩都是兄长扶持、做主,先父留下来多少实乃一笔糊涂账。不过……据我看来,大嫂不是个善于经营的。
“呃……,你的意思是?”
“为什么?”
“咳,这东西怎会是纯金?”
李严每逢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都会找她商议,而舒三奶奶又拿不住她,所以在这房便如半个掌家般。
要说三五、七八之数我还帮得了也顾得过来,再多只好对不起,在下难堪大用!”
“不过可以理解,大嫂屋里三个闺女,个个都要备嫁衣。加上她老两口儿养老之需,她不贪些却从哪里生出这许多银子?那文氏再有本事也有限呵!”
我敢笃定,便是她撺掇二嫂分家呢!看小钱氏不是个寒酸的,大嫂惦记着借机会揩油,找些甜头。”
“这……。”说到长兄身上,李严有点怵头,他皱眉埋怨道:“我来和你商议二房的事,你怎么扯出大哥、大嫂来?没的把事情弄复杂了!”
“这和重不重没关系!”舒三奶奶没好气地劈手夺过来,依旧用帕子包好:“这东西呀,可以做传家宝。所以你说那小钱氏是不是很下本?”
“没有。”舒三奶奶摇头。
待客人退去,回到后面自家屋里。舒三奶奶满面春风地迎了,安排丫鬟们帮他洗漱,铺排床铺休息。却听丈夫一声叹息,忙问:
李严摆摆手,先示意三奶奶命丫鬟们都出去了,这才轻声告诉她周都头已经压下此事,且铁教谕并不知道打人者为谁。
十几年呐,李肃若不认账,单罚则就能让他倾家荡产了!这还不说什么隐匿人口、避逃税赋(见注释一)这类的罪名。
“别人都说我天性不喜做官,谁知我其实是看透了文人,不愿与之为伍,宁可做个田舍翁罢了。”李严苦笑,又转回正题:
“不过想想今日之事我倒不寒而栗。那三郎假设失手……可怎么好?咱家三个儿郎的前程难道都要受他带累?我揪心呐!
“可惜她不知道,人家反来找了我。”舒三奶奶得意地笑。
“啊?”李严莫名其妙:“我哪里糊涂?”
“话不是这么说老爷。”崔姨娘将一杯茶水放到他手里:
“夫君这是累着了,还是有心事?我看你进门便面带不豫,难道前边宴席上有什么不妥当?”
且任何一子如霸占、把持遗产不还,其他兄弟可诉并要求依年息课罚,罚金半数入官,半数给其兄弟为赔礼。
说实话,我也是真的怕了那个猢狲。这小子不定哪天把上边捅个窟窿,没得咱全家陪他吃挂落!”
“有了好声名,人知你在这世上有朋友,学会了世间的规矩且能很好地运用。说明你值得别人接近和尊重,也说明哪怕是陌生人也可以信用和跟从你!”
崔姨娘在三房中的地位犹如长房的文氏。她虽然只是妾,但因其父崔谨成系台州知府掌管刑名的幕宾(师爷),从小看惯官场种种,所以倒也不乏智计。
听李严问自己二房若是分家好还是不好,崔姨娘冷笑:“我的三老爷,你糊涂了!”
“这话又怎么说?”
“我也觉得是这个意思。”舒三奶奶点头。
“哈哈哈!”李严听她这样讲心里高兴,夸了句:“吾妻贤也!”舒三奶奶高兴地倒入丈夫的怀里。虽然她知道明天丈夫就会去崔氏房中,但只要他时时把自己奉在第一,那也就无所谓了。
“啊?还有这事?”舒三奶奶浑身一颤。
“什么?这东西值黄金?”李严这才重新拿起一枚来掂了掂:“倒确实是蛮重的哦?”
虽说人家是妾,二嫂怎做得出?不过这要是真的,小钱氏的嫁妆可也不少。你想想那院再怎么也有五、六口人要养活吧?哼,怪不得二嫂动心!”
“就算大哥想现生我看也来不及啦!咱们虽是三房,可李家将来顶门立户怕还是要靠咱家这三个哥儿哩。
“唉,夫君这样讲,我亦如亲历了一般。”舒三奶奶用手指勾去眼角的泪叹息道。
“老爷,据妾所知,公公过世留下的家产可都是长房把着呢。这按规矩,你们兄弟当初未成年,由长兄代管倒也合情合理。
“你才知道?”李严嘿嘿一笑说:“钱氏据说在庐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那钱家老太爷当年倾心巴结二兄,是以先后两个女孩儿出嫁,给的嫁妆肯定不少!”
“什么?”舒三奶奶吃惊:“那、难道是嫌你兄弟两个累赘的意思?”
“哼!你小子就嘴硬吧!”周都头不爽地扭头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道:“迟早你会明白我说的话是对你好。真的!
你记着,匹夫难挡千军,但千军却可敌万人!
当年兄长要娶文氏,大嫂开始闹得一塌糊涂,后来不知为何忽然转性极力促成。果然文氏过门以后长房那边日子便好过起来,你见大嫂训斥苏氏,却何时有这样对过文氏么?”
“哦,你是说文家妹妹更擅于经营,大嫂多有倚重?”
他说着指指舒大奶奶枕边:“你瞧她出手给你的东西就能看出来。”
“你帮二房闹分家,最多从两头各吃些谢礼,有你什么真正的好处?”
“为什么?”李严复问后冷笑:“咱们李家在这余干城里也算是有头脸的诗书世家,若是将三郎分出去,别人会不会有闲话?
“那钱姨娘那边我先不去了?”
“可以问,”李严点头:“不过先别透露和长房分家的事。”
“哦!我明白了!”舒三奶奶轻轻一笑。丈夫这样说,是不想叫消息过早外露,同时也防着小钱姨娘借此兴风作浪坏了好事。
不过她觉得自家男人是想多了,兴许男子擅长这个,可女人家哪有那么多鬼心眼?
反正舒三奶奶拿着那几枚金钱左看右看,怎么着都觉得,这小钱氏比大房、二房那几位更称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