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渡口相逢(1/2)
楚元宵一行人连进入长风渡口的脚都没来得及迈出去,迎头先堵上了一伙出手就是杀招的渡口中人。
江湖皆知,敦煌城虽是三品仙家,但有很大一部分传承来自佛门,当初在临茂县的那座山林边上,那对程姓姐妹面对妖物,出手就是以一尊不动明王的金身投影震慑妖物。
余人本是鬼物,对於一贯秉承降魔卫道为遵旨的敦煌城而言,除恶务尽,没有多余话可说。双方刚一见面就大打出手,连多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余人仍在差不多二境的水准,倒是楚元宵刚刚成就了一境修为不久,那少年王侯李璟与蒙眼年轻人魏臣则是明明白白的普通人。双方动手之后,就只能让余人和楚元宵一起挡在最前头!
白衣文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提著酒壶重新出现在附近,却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是老神在在坐在渡口入口处的那座巨大彩门顶上,一边喝著酒,一边看著下面鸡飞狗跳,刀光剑影。
敦煌城是三品,战力如何尚且不说,但这个品秩,已经確確实实到了除了中土神洲之外的其他八洲之上的顶尖位置,要是真的下狠手降妖除魔,凭著一个二境鬼物,和一个刚进一境,连招式都没学过的小修士,根本不至於会如此雷声大雨点小,展露的手段还没有闹出的动静大!
有些事,还是要看看再说的。
那个提著刀与楚元宵二人打得有来有往的敦煌城护卫弟子,筋骨健硕,一身麻衣,脚蹬芒鞋,若是再剃个光头,就能是个妥妥的出家人。一手刀法舞得鏗鏘有力,虎虎生风,正是出自中土佛门传承的刀法诀窍,虽仍旧停留在把事的层面,但来往反覆圆转如意,不留破绽,也算是把招式练到纯熟了。
白衣文士笑眯眯低头看了眼那战圈,楚元宵他们两个都被一人逼得连连后退、捉襟见肘,已经彻底落在了下风,眼看著败北在即,不过对方要命的杀招却只是看著凶狠,但每每致命处都会刻意收住一二分力道,只让两人险象环生,狼狈不堪,却没有到要命的地步。
他大概就知道了这是怎么个意思了,难怪那苏三载给了余人一手改头换面的障眼法,会如此轻易被人看破,还直接被堵在了门口,这怕不是早就被惦记上了吧?
看著小家雀三两只在这路口上互啄,白衣文士兴趣不大,直接从彩门顶上闪身消失,再出现时就已经到了街面上一座酒楼的三层某间窗户里面,那里有一对姐妹,各自身后还跟著护道人。
大一些的女子依旧一身白衣,小一些的姑娘今日倒是换了个衣裳顏色,不再火红,而是一身绿裙,样式倒是跟她姐姐的一样。
程清本来是坐在桌边喝茶,陡然抬头见到白衣现身,来不及招呼还站在窗前笑得枝乱颤看热闹的妹妹,先朝各自一脸戒备的两位护道嬤嬤摆了摆手,然后赶忙起身朝著白衣文士微微万福,“晚辈程清见过前辈!”
在窗边笑得一脸恶意的绿裙小姑娘猛然回头,就看到那个白衣文士也正施施然坐在了桌边,轻轻摇晃著提在手中的精致酒壶,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小姑娘嚇了一跳,当初在那林边,白衣隨意一手剑气直接腰斩了数十头妖物,又一道剑气犁地直接压得林中妖物一天一夜不敢抬头,这手本事可是让她印象深刻。
程婉此刻一边忙著给白衣行礼万福,一边在心底里暗暗思忖,自己刚才是不是笑得太恶意了一些,万一给这位前辈留下个不好的印象,是不是会给敦煌城脸上抹黑?
一念至此,小姑娘就想上前解释一句,她其实也不是真想要那彩门处的两个傢伙的命,只是当初双方之间不太融洽,她就是想小小报復一下,看他们出丑而已。
李乘仙却不等小姑娘开口,先笑著摆了摆手,“你是什么心思不必跟我解释,我也不是那容不得旁人丁点欺负人的护犊子长辈,你们之间的矛盾,你们自己解决,与我无关。”
程婉话头一滯,解释的言辞没能说出口,心底反倒有些纳闷,这个话的意思,是说那个叫梁臣的傢伙,是这白衣前辈的晚辈?
不过想来也是,这长风渡口与那座山林之间,隔了如此遥远的半洲距离,他们双方若没关係,又怎么会同时出现?原来那个姓梁的傢伙当初就是在扮猪吃老虎,还装得一脸可怜相,真是可气又可恨!
楚元宵正忙著招架那个见面直接动手的敦煌城子弟,还要防备著周围那一群同样行装,却只是一个个抱著刀看戏的掠阵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又被某个本来就不对付的姑娘,在心底帐本上给记了一笔。
年纪大一些的程清,听著白衣文士的话,有些无奈转头看了眼自家妹妹,当初她们与楚元宵双方之间是有些误会的,但是到了如今还要故意为难人,也確实是有些不太地道。
自己姐妹两个,上回从那山林边离开,很快就找到了那两个负责为她们护道的城中长老,四人直接打道回府返回了敦煌城。
今日本是閒来无聊,所以过来渡口这边逛逛,只因为这座酒楼离著渡口入口之一的那座彩门有些近,小姑娘程婉趴在窗台上看风景,就远远瞧见了赶路到此的楚元宵一行,这才有了现在那个打起来的场面。
白裙女子程清再次朝著白衣文士行礼,歉意道:“前辈,今日之事是舍妹顽劣多有冒犯,但她並无恶意,还请前辈海涵。”
李乘仙转头看了眼程清,好像是有些无奈,笑道:“我都说了此事与我无关,你们怎么还不信了?是觉得我长得像是那种表里不一,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人?”
说到此处,白衣抬手喝了一口酒,又笑道:“那就这么说吧,那个小傢伙刚刚破境不久,我本来是想找个地方给他喂喂招的,好让他熟悉熟悉刚得来的修士境界,但是我於他而言本是个熟人,有些事做起来效果就不太好,不如让他在这里多打一会儿,也算是个难得的机会,这么说的话,你们能听懂?”
两女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心下稍安算是鬆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
渡口彩门那边。
一路护著李璟和魏臣后退出了彩门,又退出去老远的楚元宵跟余人,眼见对面那个提刀砍人的敦煌城弟子依旧不依不饶,二人也有些恼怒皱眉,这是没完没了了是吧?
其实要真说起来打架,除了当初在盐官镇的时候,那场与酆都鬼侯之间的大战算是真正动手了,再后来楚元宵出了凉州一路到此,实际上是真没打过几次架,肉身破碎不允许他隨意动手。
唯一的一次,是在那座临茂县山林边上,一人一鬼附身之后用烧火棍砸死了一堆妖物之外,之外就没怎么再动过手。
此刻既然被逼无奈,楚元宵回过头看了眼余人,示意他带著魏臣跟王景两个都离远一些,他要好好跟这个敦煌城子弟打一架,正好试试破了一境之后,打架有什么不一样?
余人微微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有反驳,他都能猜到那个白衣大剑仙肯定就在附近看热闹,楚元宵应该不会有危及性命的危险处境,既然他想试试,那就隨他去就是了。
对面,那个敦煌城子弟眼见楚元宵要动真格,反倒止住了攻伐的脚步,停在远处给他准备的时间。
这个少年人也姓程,年岁跟楚元宵也差不了太多,天赋不高不低只属中游,如今是堪堪二境炼骨巔峰的武夫境界。
佛门一脉有金刚罗汉,许多佛门手段都是属於武道一脉的路数,继承了一部分佛门传承的敦煌城,自然也会有很多武道修士,这少年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修为还不高,此刻会被挑出来故意为难楚元宵一行,大概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楚元宵將背在身后的那把绣春解下来握在手中。
他其实不会刀法,连拳法都才只是看了半本拳理,大概只知道一些类似於“力从地起,发於踵,传於腿,主宰於腰,行於手指”之类的基础拳理说法,都是从苏三载给他的那本书上看来的,想必那內容大概是来自於九洲之上某些武道大宗师的经验总结,至於具体是怎么个用法,他还没得到验证的机会。
这两天因为这句话,少年其实正在琢磨另外一件事,那本拳理上说练拳先练桩,所谓力从地起,先从走桩开始,他就正想著要不要找白衣问问站桩一事是怎么个说法?
至於练气和炼神两径来说,一境的修为是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可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又好像除了耳聪目明,反应也快了一些之外,也没有太大的差別,想要真正拿出来对敌,路还长著呢!
敦煌城子弟程桐舟,看著楚元宵手中握刀的那个站姿,一瞬间就看出来了他是个假把式外行人,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个傢伙那个一境修为是怎么来的。
九洲江湖人基本都知道,有很多吃不了苦的仙家子弟,大多都爱贪图一些捷径,例如用天才地宝硬堆出来一身修为,或者是利用某些偏门手段让他人做嫁衣裳,诸如此类,办法不少。
这样的方式虽然不算特別常见,但天下人多了之后,就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图个省心省力去走那些犄角旮旯里的偏门路,之所以说是不常见,自然是有其不妥的地方的。
楚元宵默默感受了一下手中长刀,又抖了抖手腕,他自然看得见那程桐舟脸上的古怪表情,却並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其他的反应,有些路总要试过了才知道怎么走。
程桐舟笑笑,“既然是提刀对阵,那有些事就得提前说好,武夫对敌从来没有半路回头的说法,你我之间即便是不能真要了对方的命,但怎么也要有一个人先趴下,才能算此战结束,敢吗?”
楚元宵脸色肃穆没有说话,只是看著那程氏子弟点了点头。
程桐舟淡淡一笑,“那就先来看看我这一招如何?”
这个原本刀刀杀人技的程氏子弟,此刻突然就换了个风格,手上动作不快,好像是刻意摆给楚元宵看的架势,手中刀法也换成了非敦煌城一脉的套路技巧,握刀的那支手臂在身侧划出一个大圆,手中长刀在圆圈画满的那一刻,变为刀身在后,刀尖触地,他隨后脚下弓步发力,刀尖在脚下鬆软的泥土上划出一条细细的直线,直奔楚元宵而去。
楚元宵站在原地没动,这一手拖刀技好像是有些似曾相识,他要架住对方的刀劈,脚下自然而然改为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的弓步,双手紧握刀柄横刀身前,在那程桐舟刀劈下来的前一刻挥刀上撩,下一刻,一声金铁交击的嗡鸣声响彻开来!
楚元宵在一剎那间,只觉得手中绣春震颤不止,连带著他握刀的一双虎口,酸麻夹杂著钻心地疼痛,但还来不及休歇,程桐舟的第二刀就又劈了下来,接著是第三刀,第四刀…彷佛刀刀无穷尽!
楚元宵没有卸力的机会,面对对方一刀更重於一刀的力量,只能憋住一口气,脚下弓步越压越低,双手握刀费力,逼於无奈被砸得不断后退只能以手肘贴住刀背强行硬顶,鬆软的地面被双脚划出两道越来越深的泥槽出来,脚下淤泥也越积越厚!
程桐舟连续劈出八刀之后突然收手,直面著楚元宵没有转身,然后直接向后方跳开,让两人之间相隔大约十步左右的距离,隨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气,笑道:“看得出来,你不太有对敌的经验,按理说两人之间的对阵不该有如此攻守分明的形式。”
“武夫出刀与出拳有相通之处,一口气散尽之前就要找机会换气,以我目前的能力,一口气劈出八刀已经是极限,再往下我就会后继乏力,甚至会因为气力不够出现头晕眼的情况,但这八刀的力道也已经不小了,你能扛住至此,我得为自己先前看轻你的想法道歉!”
楚元宵缓缓起身,轻呼出一口气,又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双手握刀的掌心內有些滑腻,显然是虎口已经震裂出血了,但他反而没有太剧烈的疼痛感觉。
他抬起头看了眼对面的程桐舟,轻声道:“你猜得不错,我確实没有很多对阵的经验,印象最深的打斗也是出拳而不是刀,所以接下来的这一刀,我其实不太確定会有什么效果,请阁下指教!”
程桐舟闻言挑了挑眉,微微弓步半蹲身形,摆好防御姿势。
切磋换技,君子有礼。
楚元宵也不废话,左手握刀,同样以拖刀的方式起步,脚下发力直衝对面而去,在临近那程氏子弟的一瞬间抬手挥刀,刀身在身侧划出半圈刀芒,直接横斩程桐舟。
这一招,其实根本不能算是纯粹刀技,从未练过刀法招式的少年,在这一招之间融进了他有印象的很多路数。
最早的时候,那个跟他並肩对敌的白衣姑娘,曾经用那把直刃横刀大夏龙雀,横斩过那个面相阴冷的水岫湖老嫗。
后来在五方亭时,双眼金瞳的楚元宵曾一拳抽乾整座大阵的土行灵气,直接將那个酆都军师拦在了亭中。
临茂县山林边,白衣文士曾一剑腰斩数十妖物,一剑两分乾脆利落,不给那些妖物半分反应的时间机会。
楚元宵今日第一次挥刀,学不到十成十的相似,但好歹也还是学到了两三分形似的,自小记性好,这大概就是属於这个少年人唯一的一点优势了。
酒楼之中,让那两个姑娘不用管他、自便即可的白衣文士,虽然不在窗边,但那彩门之外的双方形势变化,於他而言如在眼前。
当楚元宵挥出那一刀的时候,提著酒壶喝酒的白衣,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小子还真是照猫画虎啊?真不怕一刀下去没砍到人,先把自己给拧成麻?
就跟当初在临茂县时,一人一鬼就敢独挡那过百妖物一样,这个小王八蛋胆子是依旧真的大,什么招式都敢往里头融,刀法、拳法、剑法都有半截影子,这么弄下去,以后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疯子!
不过,白衣虽然轻易看出来了含在这一刀里的许多隱患,却依旧坐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接著將那一口没喝完的酒继续往完了喝。
有些初生牛犊,该吃的苦,该挨的老虎巴掌,都是要亲自挨上一挨,才能真的有深有体会!
平平淡淡江湖路,也不是天天有架可打,这种自己能把自己伤个半残的路数,光靠教是改不掉毛病的,得让他体会一遍才成。
程桐舟看著这势大力沉的一刀横斩,心底里有些古怪,但却没有轻易试图凭藉自己二境武夫的修为去硬接,反而是在电光火石之间直接抽身后退,轻轻巧巧躲过了那飞旋过来的刀锋。
楚元宵用力过猛之下一刀落空,整个身形都有些失衡,但表情並无变化,腰部用力,脚下跟著刀锋的方向侧滑出去两步,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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