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酒醉（1/2）

酒吧里光影跳动，人影错落。

闻槿容穿过躁动的前会场，冷肃的神情吓退了一帮妄图搭讪的男男女女。

推开包厢的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扑面而来，他扭着眉稍稍退了一步，缓好了才走进去。

梁烨怀里抱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身边还坐着个神色拘谨的少年，看着不过刚成年的年纪。

他正要喝女人喂过来的酒，余光瞥见那道高挑的身影，一下子来了精神，挥开女人坐直了身。

“你怎么才来啊？这都快结束了。”

包厢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注意到闻槿容，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事。

气氛有些凝滞，闻槿容表情淡淡，随手端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洒出的酒液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没入规规矩矩的西服领下，在晦暗变化的灯光下显得十足暧昧。

他扫了一眼周遭各位经常出没风月场上的公子哥们，笑着说：“抱歉，来晚了，自罚一杯。大家——继续吧。”

这一圈人除了梁烨同他关系亲近，其余的都是在家里混吃等死没有任何作为的纨绔，自认为跟他这种年纪轻轻就架空了亲爹职权的商业精英不是一路人，因此今天在这种地方看见他，都有些讶异。

闻家在临城地位卓然，外加闻槿容的母亲是扬城顶级豪门夏家的大小姐，这些人非但没看不起他，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畏惧。

他这么说，这一圈少爷也不敢像梁烨似的调侃，纷纷欲盖弥彰地继续享乐。

没一会儿，包厢里又热闹起来。

闻槿容落座梁烨右手边——那少年自觉给他让了座，此刻正低着头站在一边，紧张地抠着手指。

闻槿容这会儿戾气正重，也没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又闷了一杯酒。

梁烨夺下他手里的第三杯，骂道：“嗳嗳嗳行了啊，这特么四十多度威士忌，哪有你这么喝的！”

闻槿容垂着头，半张脸藏在阴影里，没出声。

梁烨斟酌半晌，还是问：“你这又是着什么刺激了？”

他也只是象征性问问，没指望得到回答。闻家那点破事他大概知道，思来想去除了闻槿容那个净不干人事的傻x爹，应该没什么牵得动这假人的心神了。

跟闻槿容这么多年朋友，他唯一举得出能形容的词，大概就是“假人”了。

闻槿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假，对亲戚，对同学，甚至是对他那一打短暂易逝的对象们，都是如此。

他像是裹着一层玻璃纸，冷眼旁观着外界，连嘲讽都鲜少出现。

对那些男朋友们更是披着一层温润体贴的假皮，直到最后一刻才会暴露出底下真正的冷血。

但也许是急需开一道口子，闻槿容居然答了。

他声音轻得像是要在嘈杂的乐声里消散了一般，但梁烨听见了。

他说：“我妈不是病死的。”

梁烨一怔，立马明白了什么。

“她那段时间已经疯的差不多了，可闻终林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梁烨：“你从哪……”

闻槿容：“就因为她的一厢情愿，拆了闻终林和他的‘鸳鸯’，于是闻终林变本加厉地报复她。”

梁烨拧眉：“扯淡！明明是闻终林一边想要女人，一边又舍不下夏家的钱！他这是打算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在夏阿姨身上了？”

梁闻两家十几年邻居，梁烨小时候见过夏仪蔷，那是个人如其名的温婉女人，明明应该是生动鲜活的，却像是被这段糟糕的婚姻折磨得不剩半分人气了。

但尽管如此，每次看到梁烨在家门口张望，想找闻槿容玩，她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温柔地对他说：“小烨稍等一会儿，阿姨去叫容容来。”

那时候梁烨觉得，比起严苛病态的母亲，他真的很希望夏阿姨能成为他的妈妈。

所以那会儿他常跑闻家，每次夏仪蔷见到他，都会开心一会儿，尽管那时候他不明白，那种开心只是在面对儿子的朋友时希望留下好印象，耗费心力伪装出来的罢了。

夏仪蔷离世那天闻槿容刚过十岁生日，弟弟闻槿一堪堪满月。

闻槿容和梁烨放学回来，闻家门口正停着救护车。

两人冲进去时，医生正抬着担架出来。闻槿容没看见她含笑的脸，因为女人身上已经盖上了白布。

那是具尸体了。

医生告诉他，夏仪蔷是产后抑郁，突发心梗离世的。

可是当年小小的闻槿容查了很多资料，都表明抑郁症引发心梗可能不大，除非那时候受了重大刺激，情绪过分激动才会有几率。

闻槿容：“闻终林那天回来过，他给了我妈一样东西，她就彻底崩溃了。”

梁烨脸色铁青，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闻家把闻终林大卸八块。

闻槿容忽然笑起来，嗓音涩然：“我不觉得自己对闻终林还有希望，我只是在想，她何至于此呢。”

舍弃了优渥生活和万千宠爱，执意嫁给一个虚情假意的人，捧着那颗旁人丝毫不稀罕的真心，眼睁睁看着它一点点被打碎，痛苦不堪仍煎熬地活了那么多年。

闻槿容这些年都在想，何至于此呢。

夏仪蔷所坚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以至于一纸轻飘飘的离婚协议也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