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有一种东西叫X贴（2/2）
而且也没见颜料跟画笔又或者是其他作画工具，只有画架孤零零地摆着，也或许是还没拿出来。他又检查了自己要坐的椅子，天蓝色的塑料折叠椅，很普通。
现在没人能帮他，只能依靠自己的观察和推理，才有破局的希望。
「不用这麽紧张，」画家安慰他，「放松就好，是第一次给人做模特吧？哈哈。」
「对，确实第一次。」陈典斌扯出僵硬的笑容，问：「需要我摆什麽姿势吗？老师打算画什麽？怎麽画？」
近距离观察，即使戴着口罩遮挡住下半张脸，依然能瞧出脸色蜡黄，眼皮浮肿，衣袖和裤管则是空荡荡的坠着，像一具会呼吸的骨架。
太瘦了，而且气色非常差，这人如果不是怪物，就是一个时日无多的病人。
画家正调整着画架角度，闻言，转过头来看向他，「正坐就好，双手交握放在腿上，我们画正面像。」
陈典斌立即照做，好在不是让他扭出什麽会骨折的非人姿势。
「其实吧，像你这样复杂矛盾的个体，我非常想挖掘出你的内心。但是，你的表象又让我十分感兴趣，我又希望能在一幅画中同时表现出你的外在。」
画家说着，举起右手放到嘴边，大嘴一张，喀擦喀擦咬掉五根手指的第一指节，露出一节森森白骨，拍卖官在一旁兴奋的解说：「看来画笔与颜料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作画啦。大家可以想像一下成品会有多好看！」
断骨在画布上擦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鲜血描出了轮廓，是一张正面上半身的人像。
勾勒好大致形状後，画家走向陈典斌，左手抓住他的头发，向上一扯，猛地将那撮头发连着一小片头皮扯下来，「呃——」陈典斌将惨叫闷在喉咙，画家看着手中成果，满意的坐回去，将头发一根根黏上画布，黏出了画中人的头发。
因为是缩小版的陈典斌，那一撮头发就足够铺好所需的地方。
——挖掘内心。
陈典斌又痛又惧，他惊骇的明白过来，随着画作继续进行，等一下会用他的脑、眼睛、舌头填充画中头颅，用心肝肺的一部份，来填充他画里的上半身！
他吞了吞口水，脑中快速飞转思绪——「老师，」他艰涩的开口，「老师，我有个想法。」
「什麽想法？」
画家正专注的做着往画布上植发的手工艺，头也不回问到。
「我……」
陈典斌组织着语言，不知道是不是正面临绝境，他的思绪十分清晰，声音也不抖了，「就算挖掘出了我的内心，可画里的我只能固定在那一刻，在那之後每分每秒的我都是一个全新的我，所以，一幅画是绝对不可能展现出内在，只能展现表象。而现在坐在这里的我，是真实的，是随着时间前进的，每当我和我的画站在一起，就会形成对比，是条件下的艺术。」
他怕画家没能理解，又强调一遍：「所以画是我的表象，我才是真实的那个。并且我是正面，画是我的背影，也隐喻了光与影的存在。」
画家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他的提议。
拍卖官适时提醒：「老师，这个环节目前只剩十分钟了哟。」
陈典斌趁热打铁，「老师您看，是不是背影能更好的表达出我和画的区别？简单而又富有深意，寥寥几笔下，是创作的深度，这才是艺术最终展现的价值，是人与文化与环境周边结合交错而成的真正的奇蹟。」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了，只是祈祷对方能被他二十年业务口才忽悠过去。
「你的想法……」
画家慢吞吞地说，他又咳嗽几声，「确实很不错。嗯，好吧，时间也快不够了，你先转过去，我铺好头发细节就来画背部。」
陈典斌松了口气，他面朝墙，听着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一会，画家的声音响起，「把上衣撩起来，我要画你的背影了。」
虽然已经猜到会用什麽部位，对方切开他的背部皮肤，掀起一块活生生撕下来时，陈典斌还是痛得泪水鼻涕爬满脸。
他咬住卷起来的衣摆不准自己发出惨叫，台下还坐着一群怪物，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招致什麽後果。
我要……活着……通关……
我要，活着，通关！
「他富过，也穷过，大起大落过，见识过繁华也流浪过桥底，他年轻的时候为了多跑一份单少睡一小时，年老的时候为了多省一块钱少吃一顿饭。」
他的老婆和两个孩子都在等着他……
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在这里！！！
「完成了。」
他听到画家说。
陈典斌放下衣服，喘着粗气转过身来，朦胧的光圈中，画家从画架上取下那幅血淋淋的人皮画交到他手上，「你说得对，人是复杂的，多变的，没有办法仅凭一瞬间就保留下所有的样貌。」
「谢谢老师参与这次拍卖，还是如此别出心裁的方式。」拍卖官啪啪啪的鼓掌，热情的欢送画家离场，「各位宾客都准备好了吗？下一个拍卖品即将推出来，有意者务必拿好牌子。」
死里逃生，陈典斌肾上腺素激发，几乎是抱着画一路奔回来，直到屁股沾到座位上，听着同伴关心他的话语，才真正放松下来。
结果这一放松，背部伤口立刻疼起来，疼的他泪花直冒。
「我本来都要扔叉子过去了，」李晟朝他竖起大拇指，「牛，真的牛。」
蓝澜则是从兜里翻出医药小包，可惜陈哥背上那块伤口大了些，纱布盖不满，只得先上一层药膏，离开这鬼地方再好好包紮。
时间不等人。
陈典斌有些回过味来，看来这里如果不是这样的解法，那也能活，关键是要说服画家最後一步才取器官，特别是脑、眼珠这些取掉一小块就坏了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