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该问的，谢行。”（2/2）

谢行身侧仿佛有无形结界，楚苍进入时，那结界的边缘水波般晃动了一下，而后重归平静。他说了句什么，但楚苍完全听不见，只感觉他体内的经脉疯狂地吸取着自己的灵力，不过刹那之间，就已经长鲸饮水一般吸取了三分之一。

谢行的另一只手掌结印，将其轻推出去，只一瞬，包裹围绕着两人的结界涟漪般扩散开来，以二人所在的树为圆心，以惊人的速度覆盖每一寸所及的地界！

谢行的神识在这一刻完全向楚苍打开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海量的画面与声音，森林中草籽落地的声音，村落中飞鸟窃窃私语的声音，草木折断、凋谢、枯萎的声音，自四面八方狂涌而来，不间断的画面闪得神识接近晕眩。

若说谢行被封印的灵力是浩瀚海洋，那么，楚苍的灵力最多算是一条大江，这条江对于海洋而言，与一滴水也没什么不同。谢行使惯了金印尘微剑，对灵力的运用向来毫不吝惜，这一次却是能省则省、精打细算地使用，以减轻楚苍的负担。

但即使如此，这样的找寻方法也太过粗暴、太过高效了，这一滴包含木之灵力的海水很快蒸发殆尽。

楚苍晕过去之前，所见的画面停在了一处人界的房屋前，靠房屋外墙的一侧放了张已被坐得油亮光滑的板凳，一条只有手掌长短、通体灰扑扑的小土龙，正趴在板凳上晒太阳。

它睁开绿色的竖瞳，复又阖上。

所有的景象飞速倒退，最终，停在树下孩童们嬉闹玩耍的画面，两名身量相仿的孩童，高壮些的那一名挑飞了瘦弱孩子手中的木棍，“我赢了！”

脱手的木棍在半空中滑出一道圆弧，缓慢落地，滚动了几下。

“啪嗒”。

楚苍的意识断线。

“师无名，”小童道，“吃我一剑！”

这声音骄傲且稚嫩，脆如春笋。眼前的世界陡然换了幅天地，水镜上雾气弥漫，倒映出一人身形。

镜中两名小童在树下以木剑互相切磋，一人梳着双髻，大些的孩子则穿着正式的武服，袖口束了护腕，以木剑应对来自弟弟的攻击。

这是谢行的记忆！

这是哪？

水镜里重复着两个孩子往日嬉戏玩耍的画面，只是镜中人逐渐长大了。

兄弟两人之中，弟弟成了熟读山海志异之书的药师，哥哥则成了名扬四方的剑客。最终，两人的家园在异常电闪雷鸣的灾难中毁去，长生木倒塌，无数寿命已尽的仙民随之死去，一向身手敏捷的哥哥明明能够逃走，却为了拯救不及躲闪的幼童，被压在了巨大的长生木下，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小桃源中，谢行看着水镜中不断变幻的画面，那一瞬间，楚苍突然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那时的师无惑为什么要哭？

师无名在剑道上的天赋，一直比师无惑优秀，每次能在与师无名的切磋中占上风时，师无惑都非常高兴；为何师无名死去了，一直不如他的师无惑反而因此哀恸哭泣。

水镜中的画面渐渐消散，雾气帘幕般合拢。

一旁的师无惑道：“如果我哥复活，你打得过他吗？”

楚苍第一次真正看见了传说中天命神庭之主的模样，与师无名沉默坚毅之感不同，师无惑生得有点柔弱，容貌清秀，像是夜间开放的银莲。

“若他会对你拔剑，为何不把他也做成傀儡。”

“我没让你以问代答，”师无惑道，“这不是你该问的，谢行。”

谢行看着师无惑，二人对视了片刻，师无惑挪开目光，“我让你学他的剑法，是为了破他的剑招。你既是融合了白虎精魄的傀儡，在剑之一道上，理应青出于蓝胜于蓝。”

楚苍敏锐地感觉到，谢行方才又在思考了，只是他想问题的角度总是十分清奇。

他在想：师无惑一边要复活师无名，却又不敢对师无名真的做什么，他一边害怕师无名和自己拔剑相向，一边又担心师无名会引颈自刎，既然如此，为何不愿意将师无名做成傀儡？

谢行道：“以剑相对，他在我手下，走不了一柱香。”

师无惑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等他醒了，你陪他练剑吧，既然你现在远胜于他，切磋时让着他三分就是。”

谢行道：“你想欺骗他。”

师无惑目光与他相接，片刻后，谢行道：“你做的傀儡不擅长说谎，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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