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饿鬼，是“饿”不是“恶”。（2/2）

路同在待在奇庙的那段时间里，除了大师兄挖回来的蘑菇以外，他还见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事。

有人请山寂去当证婚法师，山寂把奇庙的人全带去了，说是人多点热闹，实际上是为了蹭吃蹭喝。在那场婚礼上，路同看见新娘逃婚，她跑着跑着就跑到了天上，闪着光的红色裙摆在她身后飘扬着，就像是一朵生机勃勃的朝霞一样。她的婚鞋“啪嗒”一声从高空中落在地上，响彻整个婚礼现场，她就在那声“啪嗒”中消失不见了。

后来路同听山寂说，新娘其实不想嫁，是被家人卖给新郎的，她一生行善积德，所以得到了好报。

还有一次，路同跟着山寂去给一个男人驱邪，他感冒了大半年了，怎么治都治不好。在山寂给那个男人念经的时候，路同看到无数淤泥一样的手从地下伸出来，抓住那个男人的手，拽住那个男人的脚，掐住那个男人的脖子，把他往地下拉。他尽力挣扎着，但最后还是被那些手拉走了，就像是被那些淤泥的手吞没了一样。

山寂说，这个男人仗着自己有权有势，烧杀掠抢无恶不作，现在是得到了恶报。

尽管路同觉得这些事奇怪，但山寂不这么觉得。他告诉路同，“这些都是因果报应，而因果报应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事罢了。”

09.

小师弟是在一个多云的早晨来到奇庙的，他被扔在了奇庙门口，当时瘦得像根豆芽菜，还只学会说一句“妈妈”。那个时候路同的爷爷已经死了一年多了，小师弟的到来使奇庙又变成了五个人。

小师弟长得很快，师叔形容他，“别人长得快是雨后的春笋，你没那么金贵，你是浇了大粪的野草。”

小师弟问师叔，“师叔，我是野草的话，那谁是大粪啊？”他自问自答，“大粪闻起来臭臭的，师叔闻起来也臭臭的，我懂了，师叔就是大粪！”

“靠……”师叔被小师弟的话噎住了，他难以接受，“我闻起来真的臭？”

山寂在旁边幸灾乐祸，“叫你不换袜子。”

除了长得快以外，小师弟还有一个几乎所有小孩都共有的特点：问题多。鸟为什么会飞，人为什么会老，太阳为什么一直挂在天上它会不会累……

一天，奇庙里出现了一群骨鱼。它们缓缓地漂浮在半空中，永远不会停下脚步，漂浮过若干时间和土地，现在漂浮在这里。这种白骨的鱼，群居而生，行踪无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咬到人以后也会把那个人同化成骨鱼。

小师弟点燃了驱鱼香，盯着半空中的骨鱼鱼群看。他问山寂，“师父，骨鱼不会死，这对它们来说算好事还是坏事啊？”

师叔插嘴，“你天天这么多问题，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山寂回答，“因果循环，自有定数。”

小师弟似懂非懂，“师父，你是说总有一天我能知道答案吗？”

师叔嗤笑，“你不懂就不懂，就知道用这些话糊弄小屁孩。”

山寂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一声，“谁说我不懂了？”

师叔咄咄逼人，“那你倒是说答案啊。”

山寂说，“我说了。”

师叔说，“你就是不懂。”

山寂问，“谁说我不懂了？”

师叔说，“那你倒是说答案啊。”

……

大师兄来了，带着小师弟和路同一起山上挖野菜和蘑菇去了。

10.

路同是在小师弟到来的第四年离开奇庙的，小师弟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抱着路同的大腿不让他走，“同同师兄……”

大师兄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了，含着泪和路同告别，“同同，记得照顾好自己……”

师叔看不惯这种小题大做的场景，“同同是去还俗，不是去入土。”

小师弟回答，“我知道，我是在哭同同师兄走了以后，咱们庙里就没有正常人了。我可要怎么办，我长大以后不想变成你们这幅样子啊——”

路同蹲下来和小师弟说话，“你现在能有这个想法，长大以后就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师叔不悦，“那个样子是什么样子？我这个样子难道还不够好？山寂你也说句话。”

山寂瞥了师叔一眼，“我可不像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没有自知之明。”

师叔嫌弃，“你有自知之明？你今天早上对着镜子挤眉弄眼的样子别以为我没看到，你长什么寒碜样子你自己心里就没个数？”

山寂撸袖子，“我长得寒碜？你一看就是嫉妒我嫉妒得都在说胡话了。”

师叔也撸袖子，“我嫉妒你？我看你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说出这种狗屁话。”

小师弟哭得更凶了，“我就是不想变成这幅样子，哇——”

大师兄还在泪眼朦胧，“同同，记得准时吃饭……”

路同就在这种鸡飞狗跳中离开了奇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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