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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却无一人发出声音，时间似乎静止，唯有讲台上的男人声音温润流淌，笔下的数字公式交织，条理清晰。

最后一个字符落下时，下课铃声也适时响起，男人顿了一瞬，在最终答案上画了个圈，作为句号：“今天的课先到这里，同学们再见。”

电子屏幕关机的音乐声响起，先前凝固的空气得以重新流通，人群散去，连带着细碎的议论声也远去：“纪教授真的，太厉害了。”

“那是，你也不看人家才几岁就到了副教授的位置。”

“听说这还是因为人家嫌麻烦，没申报，才一直是副教授，到了已经不在乎那些虚名的境界。”

“歪个题，我觉得纪老师的项链好好看，是有什么纪念意义吗？”

“不知道。不过，教授的腿……听说是出过车祸，这就是天妒英才吗？”

“教授好像还有个弟弟。”

“这个我知道，而且好像那里不太好的样子，要一直关在家里。”

弟弟两字被耳朵捕捉到，男人收拾的动作顿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没有教案，也没有其余的随身物品，将课前脱下放在一旁柜子上的羊绒大衣搭在膝上，等下课的人群散尽，才操纵着电动轮椅离去。

不过纪潮生的电动轮椅还没走远，就被疑似自己学生的人拦住，他教的课多，学生也多，最多只能眼熟对方，并不能确切叫出名字。

面前怯生生的女生只拿着一张纸，题是手抄的，短短两行，A4纸剩下的位置都是密密麻麻的解答，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面貌。

“纪老师，请，请问，这道题……”女生似乎不太懂得和人交流，涨红着脸，紧张得有点结巴。

纪潮生浅笑着接过纸张，粗略扫一眼，指节习惯性有规律地叩着轮椅扶手，这是纪教授惯用的思考动作，女生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直面见到。盯着男人的修剪圆润的指甲只是晃了个神，就见对方拿指甲在两个数据上刻下个浅浅的横线：“这两个数据可以回去再看看。”

似乎没想到困扰自己整整一个星期的题在纪老师这里只是两分钟不到的事情，女生条件反射式地接过纸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辆隐隐闪着银光的轮椅已经走远了。

“纪老师，还有一个问题，请问数学对象是否存在于世上？”女生追上前，一口气说完，眼里头含着丝隐秘的期待看着对方。

“这个问题上，我是偏向唯名论者，数学对象的存在只是为了表达某些概念，并非是人类感知不到的存在。”

“好，谢谢纪老师。”

“不客气。”

校园大道上头满是干枯的落叶，车轮碾上去发出轻微的破裂声，一路上都有相识的同事同纪潮生打招呼，就连那个一直孤僻不喜社交的王教授也不例外：“纪老师回家啊？”

“嗯。”轮椅停下，因为坐与站带来的高度差，纪潮生不得不微微仰着头和对方交谈，鼻梁上那副平光的方框眼镜在夕阳的余光下反着光，眼尾的小痣被光吞没了踪迹。

“又回家陪弟弟？”

“嗯，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纪老师可真是个好哥哥。”

“我有个老同学，专门研究这方面的，改天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他业界口碑还不错。”

“那就先谢谢王老师了。”

“没事，我也挺喜欢你弟的。”

轮椅继续往前，同属于数学学院的王教授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看着对方坐着轮椅也依旧挺拔的背影，目光怜爱，有点惋惜：“哎，多优秀的孩子，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