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别(2/2)
如今想来,该感谢陆岱景没有要的。
“你那时却像个醉鬼,只扯下我那枚不值钱的玉,说只要那东西。”
说及此,江奉恩似是想起了那时的种种,眼中竟是莫名温和下来,像藏了水波。
陆岱景直愣愣地望着他,脑中模糊地闪过些许片段,是了,那日是他的生辰,江奉恩说要送他生辰礼,没想竟是这个那账簿。他唾手可得的东西,他却没有要,而是亲手摘下江奉恩腰间的玉佩。
心口不正常地动荡着,“我、我不知道……”
他自年幼起便是一个人摸瞎走路,半路杀出一个江奉恩,在他耳边嬉闹玩笑,陪他伴他,这就已经足够了,只要江奉恩一直陪在他身边。
分明从那时起他就爱上江奉恩了。
可他到如今才明白。他紧紧抓着手中的玉佩,还想说什么的,江奉恩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你醉酒忘事。”又说:“你前些日子提起钟弈,名义上他是太子妃的孩子,与我并无关系,今后怕就只能你多加关照他。”
“他毕竟还小,虽生父是……”他顿了下,说:“只想你别为难他,好好待他。”
“不然我放心不下。”
“为何、说这个?”
许是因为等了太久,外头的两匹马不耐地啤气出声,马蹄来回踏动江奉恩将他往府内推了推,解释道:“进了宫之后,要与你说什么话怕就是难了。便想着把该说的现在同你说完。”
“你的东西还未收整好,你先过去瞧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许是回叙起当年的事,又或许是江奉恩此刻不同以往的温柔体贴,叫陆岱景愣着神,连心中想对江奉恩说的话都不及说出口就被江奉恩推进府中,又傻愣愣地顺着他的话去看那被打翻的箱子。
直到他走到院中时,才猛地想起什么回神,安公公都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见他佩剑出刀奔向府外。
江奉恩今日如此反常分明就是有别的计划,偏偏他竟然被三言两语哄得晕头转向。
即便他再怎么快,等到府外时那里早已一片狼藉,守卫受伤倒地不起,江奉恩也不见踪影,陆岱景眼神瞬间阴沉。
“殿下、有人劫了马车,王妃抱着郡主同他们一道跑了。”
此刻江奉恩和端莫语一同坐在轿中,怀里还抱着青江。
“他应该已经发现了,再快点儿。”
端莫语抿着嘴看了他一眼,似是没想到江奉恩竟真愿意离开,城门今日看守极松懈,很快就被他们蒙混过去。
江奉恩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心中隐隐猜到什么,问:“为何这么冷清。”
端莫语沉默了响,说道:“再过几日便又是国丧。”
皇帝的国丧期已过,现在是谁不言而喻。
“他的尸身找到了?”江奉恩似是不愿说出那个名字。
端莫语点点头,见江奉恩面上不显,双手随却紧紧抠着木板。
他咬了咬牙,后掀开帘子望了眼身后,虽不见人追上,却还是着急。“马夫再快点!”
马车奔驰得飞快,车内两人也摇摇晃晃,是在逃亡的,可江奉恩却像一点都不担心,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
许是江家已经准备妥当了。端莫语想。
他那时与江奉恩约定的是,自己离开时助他从府中逃出,然后会有江府的人接应,那时俩人便是彻底分道扬镳,想到这儿,端莫语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情绪。
马夫突然驭停了马车,“公子,到了。”
端莫语心中紧缩,就是这儿了,他们该分别的地方。
俩人急促地下马,却是不见江家的人。
江奉恩解释:“他们在前面等我,我骑马过去见他们。”说罢便背着青江翻身上面,想到今日一别,许就是此生再不复相见,端莫语突然张了张口,他想像他们那样叫他亲密些的,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和江奉恩亲密,迟钝半响,却是像多年前那般叫他——
“少爷!”
江奉恩顿了下,在马上转过头。
对上他眼睛的一刻,端莫语恍惚以为自己回到多年前。他被卖入江家,本以为会和在戏班那样苛刻被人当做烂泥一般对待,可他竟是遇到了江府的小公子,调皮爱闹,却又有万分的好心。他看着江奉恩从幼时逐渐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日一日叫他动心。
本就是江家的掌上明珠,即便不是他,也该是别的什么人将他一辈子护在怀中。可最后却爱上了那不通人情的九皇子,在他面前白遭冷待漠视。江奉恩凭什么爱上他,又凭什么遭受冷遇?
他嫉妒得恨上了陆岱景,更不愿江奉恩与他情谊相投走到一块儿。
于是他与陆延礼通谋欺骗了江奉恩,一步步地激他,惹怒他,想叫他知道陆岱景的真面目。让俩人产生间隙。
可江奉恩却还是爱他,为他伏低做小,他愤怒江奉恩委曲求全嫁入九王府,又怨他为了那个人蹉跎成这般模样。
他不能就此罢休,便也一同入了九王府。
可江奉恩却又被陆延礼带走。
如今他看着江奉恩,心中仍是不忍、不舍,可他不能把江奉恩带走。他知道江奉恩对他没有几分情谊,只愿他再回到江南,继续当他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少爷,我……”
“我知道。”江奉恩打断他,“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端莫语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