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2/2）

然而他既没痛叫，也没哭，呼吸频率都几乎都没怎么变。他只是唇角往上提，见疯狗看过来了，就无声的、诡异的、畅快的嘶嘶笑着。猩红色灼眼的血源源不断的从咧开的嘴角流出来，哗哗染湿下半张脸颊，几乎沾满了整个枕头，一眼看过去，就像一头被放出来的择人而噬的狱中恶鬼。

一张嘴就有血漫出来，流不尽一样。

男生咧开嘴，居然显出来一些即将解脱的洒脱，他蠕动嘴唇，无声吐出来几个字：“永别了，疯子。”

我他妈不陪你玩了。

……

接下来意识恍惚之中，视野里一片昏沉晃荡的暗色，连痛苦都隐隐绰绰的逐渐远去。隔着一层膜一样，似乎有嘶哑的悲吼声、救护车的嗡鸣声、絮絮的私语与汽车鸣笛、金属相碰撞的各种嘈杂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男生感觉自己像是泡在了水里，鼻尖浓郁的血腥味儿逐渐远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空气慢慢分割，随着长长的“嘀——”的一声，万籁俱静，意识随着生命抽离远去。这一瞬过后，他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

故事仿佛来到了结局，然而时间线失控错乱，满地狰狞恨苦在时空长河波涛的冲刷下消失殆尽，最终化为乌有……男生重生回了小时候。

对，小的时候，他还没遇见疯狗的那种小时候。

恨意在长时间的未曾见面里逐渐磨灭，毕竟这个时候他们不曾相识，也素未谋面过。

相逢相处之间，父母与朋友的温柔爱意弥散了满腔怨怼，将尖锐的恨融化重组成一朵软蓬蓬，甜丝丝的棉花糖。血腥痛苦的回忆像是被封锁在了隔世的梦里。

初中毕业后，男生便撒着娇央求父母给自己换了一所学校。

湛蓝的天，洁白的云朵，连风拂过来都是轻轻柔柔的，懒洋洋的，带着阳光和青草气味的新鲜蓬勃感。

看起来一切都很好，事情也在往愉快的方向发展，对吧？

然而这一切都在高二时戛然而止。

疯狗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男生最初没意识到什么，他尝试了很多方法，比如隐藏自己，将自己变得不起眼，比如将自己伪装成另一种截然不同性格，再比如顺水推舟，接受了同学的表白，交了一个女朋友……

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命运的轨道和上一世悄然重叠，他还是重蹈覆辙，走上了了前生没有归途的那条死路。

疯狗的各种行为逐渐变得和上一世一样，他们就好像两条连根都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必须你我不分的死死绑在一起纠缠致死，逐渐成为与前生都别无二致的疯狂模样……

在之后是第三世，第四世……

就好像天定的轨迹不可抵挡，他们注定是同一种结局。

死过这么多次，每一回遭遇的痛和恨都是真的，无休止的死亡、重生……是个人都得疯掉。男生也不例外。他在仿佛无解的无限的轮回里，一次比一次烦躁，一次比一次绝望，最后终于整个人都彻底崩坏掉。

——反正最后都是一样的归途，那么谁都别好过了。

干脆先下手为强好了。

于是男生取代疯狗，将最初的自己变作那人最后那般疯狂的模样，在时间线的最开始，就找到尚且称得上一句稚嫩的疯狗，用堪称惨烈的手段威胁追求他。

看上去一切都有些颠倒错乱。

纠缠几世，男生是最了解疯狗的人，对他的各种弱点自然了如指掌。

疯狗最大的弱点，就是喜欢上了男生。

与此同时，男生倚仗的最大优势，就是自己绝对、死也不会喜欢疯狗。

男生主动表白十五岁的疯狗，在疯狗不知所措的时候，忍着心底翻腾的厌恶与呕吐欲亲上他的嘴唇，一触即离：“你逃不了的哦。”

情书如同纷飞的羽毛落在了疯狗的桌子上。

最开始像是初开情窦的少年表露爱意，后来变得越来越大胆露骨，在之后是犹如实质的调戏贬低。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恨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你的胸真大，正适合被我捏着玩儿。”

“你为什么和她说话？是不是骚婊子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啊？难道有我喜欢你还不够吗？就非要这么低贱的吸引别人的注意吗？——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你走起路来的时候，屁股扭的真骚，是不是想被我肏，所以在故意勾引我啊。”

……

疯狗最开始拆开情书，看到少年人表露炽热的“爱意”时，甚至颇有些害羞的红了脸，然而等到后来，拆开之后那一封封骚扰意味极浓的信封后，他的脸颊就变得逐渐有些苍白起来。

还不曾有什么城府的疯狗找到男生，像一只温顺的大型犬一样，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告诉他自己的不喜。

男生学着不知道前几世的疯狗那样，睨他一眼，嘴上应着知道了，然而知错不改，各种其他骚扰紧随而至。

陌生号码打开的电话，接听之后是不干不净的侮辱与打击；晚自习过后，回家路上隐约感受到的跟踪；作业本上夹着的生殖器官的照片；莫名丢失又莫名回来的校服外套上上的点点粘稠白色不明物……

疯狗知道是他做的，他也知道疯狗知道是他做的，但是两个人谁也没问，谁也没提。

男生变本加厉。

“我不喜欢你，所以你冒犯我一点儿我就不开心。但是你喜欢我，那我这样做岂不是遂了你的意，反倒让我自己更不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