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开（2/2）
让顾望远离那个畸形的家庭，那种母亲和趴在孩子身上吸血的蛭虫有什么区别。
顾望沉默了。
长年累月的毒打和辱骂让他胆怯，令他恐惧，即便他已经快一米七的身高，远远比他妈妈还要高大，他也不敢还手。
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故事。一头象从小就被一条铁链束缚住，它尝试过挣扎，反抗，想尽办法要斩断那个枷锁，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最后小象长成了大象，束缚它的依然是那一条枷锁，对于现在的大象来说，那条锁链实在是微不足道，只需要它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挣脱。但它没有，还是老老实实被束缚在原地。因为它在心中已经认定自己无法挣脱那条锁链了。
顾望就是被锁链困住的象。
路漫想要帮他搜集证据，将那个女人告上未成年兽人保护协会，但是除了这一身伤痕，他又怎么能得到证据呢？顾望过去被欺辱的十几年的人生，又从哪找来证据为他出一口气呢？更极端一点，要是把那个女人杀了，对路漫来说也不在话下。然而他是地府的文司，地府条令约束着他，并不能以他之能杀死凡人，否则将要遭受天谴。路漫从前很是赞同这样的规定，毕竟他们杀个人、让对方魂飞魄散跟翻掌一样轻松，但若是人人都这么做，人间地府早就乱套了。而现在路漫却开始痛恨起自己的身份来。
何拒霜小心翼翼道，“那个女人眉心黑气缭绕，没几年好活了，到了地府自有鬼司审判。倒是你，都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人……鬼了，怎么忽然如此冲动？”
“……”路漫也发现了自己情绪的不稳定，若是旁人遭受这样的折磨，他也就过去了，这种俗套的剧情不会在他脑海中留下半分。毕竟这千百年来这样的场景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可为什么这件事发生在顾望身上，竟叫他如此难以接受？
顾望静静地注视着他，在路漫出神的时候，他的目光肆意而贪婪地舔过路漫的每一寸肌肤，渴望能够真正亲吻到那片肌理，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侵犯过的痕迹。
意识到顾望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家里去，继续遭受折磨，路漫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想强行留下顾望，可又能留他多久？
只要那个让他一生笼罩上阴霾的女人还存在，顾望就一日不会得到安宁。
路漫咬住口腔壁上的软肉，眸光漫不经心，他为何要因此苦恼，顾望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只不过出于内疚和同情，他才选择庇护这个凡人，既然他自己不愿挣脱束缚，那他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在附近药店随意买了碘伏棉签和止血消肿的药物，为顾望处理好伤口，莫约快到了黄昏时分。路漫站在人流间，看着落日一点一点沉默，背着光线，他半侧过身，目光并未落在顾望身上，而是淡淡道：“今天就到这里，周一再见吧。”
他转身离开。
后来每当想起这一幕，路漫都会痛不欲生地抓住这个时刻中的自己，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为什么没有看到顾望——几欲心碎的眼。
……
第二天仍然是周末，路漫上网搜集昨天兽化病新闻的后续时，何拒霜冷不防道，“路漫……”
路漫漫不经心地用鼻音应了一声。
“顾望死了。”
刹那间，路漫瞳孔骤然缩起。
……
急促奔跑的脚步声，人们都纷纷回过头看向这个拼命奔跑的少年。路漫大脑一团乱麻，他已经几百年没有如此惊慌失措过，他一路狂奔到校园门口，甚至忘了可以使用交通工具。
就在他将要踏入的一刹那，何拒霜尖叫起来：“停！！！”
他急停至校园门口，路漫急促喘息，气息紊乱不堪。何拒霜不容他多想，速速道，“别进去！——【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水灵显形……真形速现，速现真形，吾奉三茅真君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刹那间，一股灵气撞进路漫双眼之中，刺痛令他控制不住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平静的校园已然染上血色。
铺天盖地的血色，天边都染上了赤红。
路漫瞳孔透明状，他拧眉，“怎会如此……”
学校里的阴气……几乎要冲破天际了。
下一秒他的天眼便消失了，学校瞬间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何拒霜喘息道，“呃……果然强行让凡人的你开天眼还是太艰难了，我的鬼力都耗了一半……你、你千万不要进去，咳咳，里面有强大的阴气和鬼气，我怀疑，是顾望的死引来了恶鬼！你根本不能和他抗衡，我现在就去找人求救，你千万不要进去！路漫！听见没有！！”
他的声音都要喊破了，路漫却置若罔闻，他咬破大拇指，就着地上的水泥地面开始画阵法，“何拒霜，借我些鬼气。”
“卧槽，你他妈不要命了，以凡人之躯借天地灵气，还画最高级的阵法，你要是死了怎么办！”何拒霜抗拒，骂骂咧咧，“路漫，你……”
血不够，路漫又咬破食指，“何拒霜。”
“……”何拒霜无声骂了些什么，“你真是疯了，就为了个凡人……”
“谢谢。”路漫感受到指尖传来丝丝缕缕的鬼气，阵法结成，他能感受到一股流畅的气息深入身体，随后就是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疼，他利用自己的鲜血和何拒霜的鬼力画出来聚灵阵，暂时借助天地灵气，帮助他抵御阴气，可以使用少许灵力。
而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路漫的身体并未修炼过，好在他此时是兽人，兽人天生体质强悍，帮他抵御了一部分伤害，然而绵密不断的痛苦还是令他眉头深蹙。
待到痛苦逐渐麻木，路漫说，“再帮我开一次天眼吧，我要进去。”
“你他妈的……”何拒霜骂骂咧咧，甚至开始对顾望人身攻击，却还是无奈地帮路漫开了一次天眼，虚弱道，“完了，老子一滴都没有了，一旦进去我就没有能力帮助你了，你想清楚了吗路漫！”
路漫微微一笑，“老何，咱们地府见。”说罢，他抬腿进入那个阴阳之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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