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变(2/2)
整个回程都望著车窗外。
不知在想什么。
裴陟一时懊恼至极。
心中將警卫队长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满腹戾气地想著明日就撤警卫队长的职让他滚蛋。
既知他在里头看艷舞,还他娘的放他老婆进来!
这不是故意想害他么!
怎么就找了个这么没眼力价的蠢货警卫队长!
懊恼半天后,他终於想起什么,忽地问:“你怎么会去金粉楼,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那双狭目中有浓重的质疑与不悦。
她让多少轻浮男人看到了!
刚才在雅厅里,那十几个男人都在盯著她看!
想到这里,裴陟恨得牙疼。
见沈静姝爱搭不理,他捏了把她的手心,低沉的嗓音提高了些,“谁带你去的?!”
就她那性子,整日就爱钻在屋子里看书写字,根本不会自己来这种地方。
定是有人带她来的!
並且,应是个男人带她来的!
裴陟眼神倏然变冷,迸出无数道寒意,扯住沈静姝的手腕,將她的身子扭过来面对著他,嗓音中含了极强的压迫性:“谁,带你来的?!”
沈静姝抿唇,长睫遮住眼神,“有人告诉我的。”
她心中有些打鼓。
这个理由,裴陟要是刨根问底,让人去查一番,定会发现站不住脚。
再查下去,就会寻到陈霽明那里,进而发现陈霽明带她去圣玛丽医院治疗的事。
这两日她私下的一切事他就都知道了。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已知自己在骗局中。
裴陟盯著她,冷笑:“这么说,我身边还有为你效劳的眼线?”
沈静姝心思一转,赌了一把,冷淡地道:“你不必查了,我如何有本事在你身边安插眼线。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罢了。既然你不愿我介入你的事,以后就算是听说了什么,我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去找了。今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从未有过这种负气的模样。
还带了几分娇嗔。
一时把裴陟乐得心怒放,方才的质疑也早就忘了,盯著沈静姝那小模样看个不够。
她听说了后,就立即去雅厅那里,想去捉个现行?
想到这里,他忽地有一丝爽快。
沈静姝真的这么在意?
越想,他那心中简直是犹如饮了甘霖般痛快。
“我多问了句,生气了?”他把沈静姝的下巴扭过来,戏謔地看著她。
“没有。”沈静姝挣开他的手,重又望向窗外。
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水麵,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她的手指文静地搭在双膝上,指尖白净,却透著股拒人千里的凉意。
像凉夜中的梔子。
见她似乎真不愿理他,裴陟又拾起雅厅內的事,囉嗦个不停,反覆替自己辩解:“你是我的妻,去查我理所应该。只是那地方鱼龙混杂,你去了白让那些狗眼看。你只管放心我,我向来不是那般荒唐的人,我若是想跟外面女人有点什么,早就有了。我是极难得自律的男人,在外素来守礼,是再忠贞不过的好男人了!”
沈静姝无力地一笑。
他的话,就像戏文里的腔,哨虚浮,半分可信度也无。
从今往后,她更是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了。
他都能將她骗在一个天大的谎言中,看她如提线木偶般照著他的喜好生活,他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
回到司令府,冲洗完,沈静姝就上了榻。
这一日经歷得太多,知道得太多,她整个人已被耗干了精神。
她面朝里,蜷在墙边,只留了个背影。
裴陟冲洗完,赤条条地出来,刚要上榻,又折回去套了条裤子。
躺到床上,他一把將沈静姝捞到自己怀中,亲她芬芳的髮丝,“还不高兴?”
沈静姝身体累,心中更累。
这一天下来,只想找个地方自己好好理一理过去和將来。
她轻声道:“我累了,睡吧。”
裴陟的怒火乍然而起。
他坐起身,怒视著她的背影,“沈静姝,你都看到了,我什么都没做!跟你解释了一路,你都一点不信是不是?”
沈静姝没说话。
裴陟的火更盛,“你还要我怎么说?我裴陟从没背叛过你!那些女人我不过是看两眼便拉到了!哪个男人能像我这样?”
“你到现在还不理人!差不多得了!”
沈静姝起身,慢慢坐起来,美眸中有一丝难掩的疲倦。
但她仍克制而柔和,不徐不疾地道:“如今的新式婚姻,都是一夫一妻制。丈夫对妻子保持忠诚,本就是分內之事。”
“我们算是新式婚姻,还是旧式的,我也不知。是你说了算。”
“若是新式的,以后你不必拿忠贞来夸耀,这本就是你该坚守的;若是旧式,你娶平妻娶妾,亦或是在外找情趣,我都不会阻拦,你也大可放心。”
“今日之事,就当是我鲁莽了。”
“现在我可以睡了吗。”
裴陟哑口无言。
想不到一向柔顺的妻子竟如此咄咄逼人。
他一时又恨透了那金粉楼的老板,搬来个什么狗屁猎奇的蛇舞,跳到一半就脱衣服,给他惹来这一身臊!
让他低三下四了一晚上,也没得个正眼。
不是,他这妻子,怎么不柔顺,也不乖巧了?
以前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今晚上无论是当著他下属的面,还是私下里,都不给他面子!
是否他太惯著她了,让她蹬鼻子上脸了?
他有做得不妥之处在先,今晚就当他后退两步。
她那身子一向娇惯,也累了一晚上了,明日再跟她算帐。
明日他可不会再退了!
她休想拿这事拿捏他,冷淡他!
……
床头灯灭掉,床上归於寂静。
沈静姝面朝里躺著,一动不动,毫无睡意。
以前不知父母是假的时,她觉得自己为了孩子,为了家人,能一直在这司令府委曲求全下去。
孩子和家人是锁住她的两把枷锁。
可今日知道了这巨大的谎言,她的心思完全变了。
自此她做事不必再思虑什么家人,只顾好自己的宝贝弘郎便可。
可她觉得,如果只是为了孩子而待在这司令府,她竟然无法坚持下去了。
她不想再当提线木偶。
待在这里,以后会有数不清的不確定性,会隨时让她和孩子处於危险当中。
譬如说,已將她当仇敌的姑姐,不喜欢她的婆婆,阴晴不定、霸道凶悍的丈夫,以及她孤零零一人无人可依靠的处境。
无论哪一项,都对她极不利。
继续留在司令府,要面临的日子比她知道真相之前,要更孤独,枯燥,更没有了盼头。
想到这里,她不可抑制地產生了一个无比大胆的想法。
她想带著弘郎逃离司令府,逃离虞市,逃离裴陟掌控的四省。
这个想法让她的心几乎要从心房跳出来。
她掐住自己的手心,竭力抑制住微微颤抖的身子,平息著自己错乱的呼吸。
若是逃走,她必须筹划好,一击即中。
一旦被裴陟抓回来,她都不敢想像,他会做出什么。
可她该去哪里?
让裴陟不易找到的,一是深山野林,在里头与世隔绝,一辈子不出来;二是隱姓埋名去国外,他的势力总不会延伸到国外去;三是去其他军阀控制的地区,在那找个地方低调地生活。
这一切,她得慢慢规划,且一定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明日起,她还是要像以前一样。
裴陟是枕边人,眼力敏锐,最容易发现她的细微变化。
可想到今日那条蟒蛇,那些几乎赤裸的舞女,想到他在外做了些常人难以想像的荒唐事,她一阵恶寒,不由得又往里缩了缩身子。
不。
为了弘郎,为了解脱,她一定要沉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