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风乍起(下)(2/2)
此时张殷殷又呻吟一声,眼看就要醒来。
纪若尘强忍身上剧痛,用细绳將张殷殷双手缚紧,又解下腰带,左近寻了棵顺眼的树,將她吊在了树上。挣扎著做完这些,一阵山风吹过,纪若尘猛然打了个寒战,眼前骤然黑了下去。他闷哼一声,缓缓坐倒在地,摸索著从怀中掏出一丸红色丹药,捏碎蜡封,服了下去。他並不显得惊慌,因他幼时曾有过几次类似经歷,知道是失血过多之症而已。
他先服下一丸灵丹吊住了性命,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上青布长袍早已被鲜血浸透,看上去触目惊心。
纪若尘此时道行尚浅,这点伤对於修行有成的修道人来说不过是皮肉之伤,但在他而言已是致命之创。好在他此行准备万全,除了诸多护身法宝外,又带了许多保命灵丹。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解去身上长袍內裳。这一番简单动作,也几次痛得他几欲晕去。
纪若尘挣扎著取出一个黑玉小盒,挑了一点药膏,就向一处处伤口上涂去。这盒药膏如有灵性,就是他胸前那前后通透的大伤口,点了一块后立时就渗入血肉之中,泛出无数黑色细细泡沫,顷刻间连后背上的创口都封了起来。
纪若尘精神一振,心中不住暗叫侥倖。如他这般道行低微却满身护体法器和保命灵丹的,恐怕找遍整个太上道德宫也仅此一人而已。
此时张殷殷被峰顶寒风一吹,悠悠醒来。她一睁眼,就看见面前坐著一个赤裸上身的男子,正在往伤口上涂药。在惨澹月色下,他整个上半身一片血肉模糊,说不出的可怕恐怖。
张殷殷立刻就是一声响彻夜空的尖叫!
纪若尘不假思索,一跃而起,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將她的惊叫生生扼在了喉咙里。眼见张殷殷眼神迷离,又要昏了过去,他这才鬆了手,冷道:“你再叫我就杀了你!”
听著纪若尘冰冷的声音,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殷殷竟嚇得打了个寒战。她怯意刚生,心中羞恼又起,盯著纪若尘喝道:“你敢!”
她刚说了一句,就见纪若尘方才一跃,已使上身十余伤口全部迸开,鲜血横流。她当时嚇得脸色惨白,立刻將目光偏向了一边,不敢再去看纪若尘的身体。
纪若尘若无其事地给迸开的伤处上著药,一边似是漫不经心地问:“张大小姐,你这一箭射得很有水准啊!”
“什么?我几时射过你了?”张殷殷一片茫然。
“哦,是吗?”纪若尘继续头也不抬地道:“你既然已经落到了我的手里,那射箭的人怎么也不来救你?”
“你在说些什么?谁是射箭的人?咦?!”直至此时张殷殷方才觉得身体感觉不对,试著一动,手腕上立刻传来一阵剧痛。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被吊在树上,足尖仅能点到一点地,当下勃然大怒,喝道:“纪若尘!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我吊在树上?”
纪若尘终於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张殷殷,淡淡地道:“这又算得什么?別以为你是景霄真人之女,旁人就得事事容你让你。这次你既然想杀我,那我也有的是手段炮製你,一个失手把你宰了都说不定。只是我十分不明白,按理说我从没得罪过你,甚至还帮过你,你为何三番五次要找我麻烦,甚至这一次还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
张殷殷一呆,片刻后咬牙叫道:“你这没胆的色鬼,人人得而诛之!你……你还不把我放下来?!”
“没胆的色鬼?”纪若尘听了,一时只觉哭笑不得。
他当然无法告诉张殷殷,当日自己拉著含烟的手不放,又盯著她猛看,全是因为被她柔淡迷离眼波下所蕴藏的冰冷世界给嚇著了,又不得脱身的缘故。不过他此时已然明白张殷殷其实与那射箭之人无关,她全无心机,並不会说谎。至於她冲势如此的一往无前,多半又是没驾驭成功葵水剑诀的缘故。
但今晚他差点就死在张殷殷手下,这又是骂她一句处事莽撞、年少无知能够补得回的?
纪若尘强忍怒意,拾起全是血跡的衣袍,慢慢穿上,一边道:“张大小姐,我们剑也比完了,此后你若再敢来纠缠,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气了!”
张殷殷见他衣袍已被鲜血浸透,又惊呼一声,不敢再看,忙將脸偏向了一边,嘴上仍然硬道:“没胆的色鬼!你如此待我,想我放过你,那是休想!”
纪若尘眉毛一扬,道:“是吗?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张殷殷仍不敢看过来,只是叫道:“说一万次也不怕!想我放过你这没胆色鬼,那是休想!”
啪!
张殷殷一声痛呼,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见纪若尘手持木剑,正冷冷地看著自己。这一次她眼看著纪若尘举起木剑,以剑作鞭,竟又狠狠地在她臀上抽了一记!
她眼睛立刻红了,大滴大滴的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吃吃地道:“你……你竟然敢打我……打我……”
纪若尘又举起木剑,道:“说!以后你还敢不敢再来纠缠?”
张殷殷咬牙,才道了声『你这没胆的色鬼……』就又是啊的一声尖叫,原来大腿外侧又吃了一记木剑!
在张殷殷痛呼声中,纪若尘木剑飞舞,在她背上、臀上、腿上连抽了十几下,这才停了手。张殷殷此时又羞又惊,已有些呆了,泪水滚滚而下,却又死咬著嘴唇,不肯哭出声来。纪若尘又问她服了没有,她只是不住摇头。
当年龙门客栈也不儘是黑店,生意好时,多半时候是间规矩客栈。但规矩客栈就少不了遇上吃白食的。掌柜的自有绝招,那就是男的扒了衣服赶出店去,女的吊打一番再行轰走。此举收效颇佳,自此少有人敢在龙门客栈里吃白食。当时纪若尘曾问过为何不是男的吊打、女的裸奔,如此岂不是更加为客栈立威?掌柜的只是笑称这样会出人命,咱们开店的小本生意,只为財,不图命。纪若尘立时想起了诸多肥羊,心下当然颇不以为然。
纪若尘手段多数是自掌柜的身上学来,此时见张殷殷不肯屈服,为给她吃个大教训,当下想出了吊打这一无上法宝。
他嘿的一声,又举起了木剑,张殷殷立时嚇得一缩。但木剑这次並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回到了纪若尘腰间。
纪若尘冷笑著道:“你若纠缠不休,再落到我手里的话,那这次的打就还是轻的!”
他话音刚落,忽然口一张,忍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两人离得极近,这一口血倒有小半喷在了张殷殷身上。张殷殷躲无可躲,猛然间又想起了纪若尘右胸上那恐怕巨大的伤口,好像就是她刚才一剑刺的,於是心中轻颤一下,怒意消了一分。
纪若尘知道吊命的灵丹药效將褪,当下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立刻转身向太上道德宫急行而去。堪堪走到太上道德宫侧门外时,他终於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临陷昏迷之际,他迷迷糊糊地想著:“究竟是宗內何人……想要杀我?”
此时铸剑台下只剩下张殷殷一人,她自幼修道,只要有时间,这点束缚是难不倒她的。当下她闭目颂诀,忽然清喝一声,手上绳索已寸断而开。
张殷殷四下环顾,此时除了苍山冷月,身边再无人跡。她呆立片刻,忽然仰天大哭起来,哭了数声后,又猛然擦去眼泪,大叫道:“纪若尘!此仇不报,我张殷殷誓不为人!”
她接连发下数个狠誓,忽然觉得手上感觉有异,抬起来一开,才发现手上袖上竟全是血跡!她一颗心怦怦乱跳,又用左手在脸上摸了一把,借著月色一看,手心中果然血跡斑斑!
张殷殷立刻慌了,漫山飞奔,想要找一两处泉水洗去脸上血跡,看看有什么伤痕没有。
她心狂跳,只是想著:“纪若尘!你若是敢伤了我的脸,本小姐一辈子跟你没完!呸,不对,如此奇耻大辱,早就该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跟你没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