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川军(2/2)
“另外,”他睁开眼,目光落在了那个蹲在地上,用拳头砸著土地的陈墨身上,“將我们的心理干预专家组,提升到最高级別。我要他们24小时分析陈墨的心理状態,建立模型,预测他可能出现的应激反应。这个年轻人他所承受的压力,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像。我们虽然帮不了他,但我们必须理解他。”
就在这时,画面中,陈墨和林晚发现了那个受伤的士兵。
当林晚说出“放弃他”时,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理解。
那是战爭年代最现实的选择。
可当陈墨说出“扶他起来”时,所有人的心,都被狠狠地触动了。
沪市,摩天大楼的顶层。
一位白髮苍苍的老人看著屏幕里的陈墨,看著他那因为愤怒和执著而通红的眼睛,他喃喃自语:“是他……是他……一点都没变……”
巴黎,米其林餐厅。
厨神张德旺看著陈墨那句“我们和山下那群畜生有什么区別”,眼眶瞬间湿润。
他想起了那个饥荒的年头,那个陈大哥,將自己仅有的半个红薯分给他后,对他说:“人,不能只为了活著而活著。不然,就真成牲口了。”
航天中心,总设计师办公室。
宋志远院士推了推眼镜,目光深邃。
当陈墨说出“我们可以死在逃跑的路上,但不能看著同胞死在面前”时,他仿佛听到了迴响。
那个教他清洗伤口的陈大哥,也曾对他说过:“救人,有时候不需要理由。因为我们是同类。”
这些站在未来世界顶峰的人,在这一刻,通过天幕,看到了他们自己命运的起点。
他们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自己,正是因为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有这样一个“傻子”,做出了一个在当时看来最“不理智”,却是最符合“人性”的选择。
“他总是这样。”
老人对著专线电话,声音沙哑地说道。
“他总是选择去救人。不管那个人是孩子,是士兵,还是一个素不相识的流浪儿。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专案组里,张承志教授激动地站了起来。
“川军!是川军的军服!”
他指著那个受伤士兵身上的破烂衣服。
“虽然磨损严重,但从领章的残留样式和草鞋的编法来看,这绝对是抗战初期出川抗日的川军部队!”
“川军……”李將军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充满了敬意,“装备最差,却打得最凶。他们穿著草鞋,拿著『老套筒』,就那么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最惨烈的战场。『无川不成军』,歷史,没有忘记他们!”
“快!比对部队番號!”
张教授立刻对他的团队下令。
“根据时间和地点,排查1937年底到1938年初,在徐州战场周边的所有川军作战序列!我要知道他是谁!我要知道他的名字!”
歷史学家们疯狂地工作起来。
一个被遗忘在山坳里的、濒死的士兵,因为天幕的出现,他的身份,即將被后世所知晓。
而画面中,陈墨和林晚,已经將那个川军士兵,艰难地架了起来。
士兵似乎恢復了一丝意识,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地看著眼前这两个人,一个穿著怪异,一个是个女娃娃兵。
“你们……是哪部分的?”
他的声音微弱,带著浓重的四川口音。
“我们是……路过的。”
陈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快……快走……別管我……”士兵喘息著说,“鬼子……鬼子的骑兵队,就在山那边……他们在……搜剿我们这些打散的……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了一口黑血。
鬼子的骑兵队!
这个信息,让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步兵他们或许还能躲,还能打。
但面对机动性极强的骑兵,一旦被发现,他们三个,尤其还带著一个重伤员,绝无生还的可能。
“走……你们快走……”
川军士兵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试图推开他们。
“给……给我们川军……留个话……回去告诉大帅……我们二十军的兵……没一个是孬种……没给四川人……丟脸……”
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再次陷入了昏迷。
但他的那把步枪,却依然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
枪上那柄饱经战火的刺刀,在阳光下,闪著森然的白光。
那是川军的刺刀。
是他们用生命和鲜血,捍卫一个民族最后尊严的,不屈的锋芒。
陈墨看著这个不知名的、即將死去的年轻士兵,看著他那张被痛苦和硝烟扭曲的脸,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將士兵的一条胳膊扛在自己肩上,对林晚说:“走!我们带他走!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林晚看著他,又看了看那个昏迷的川军士兵,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背起两桿步枪,在前面开路。
陈墨则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半拖半扛著那个比他高大壮硕的士兵,跟在后面。
三道蹣跚的身影,一个来自未来,一个来自现在,一个即將走向死亡,就这么在荒芜的山岭间,朝著未知的、充满了危险的远方,艰难地挪动著。
在他们的身后,是那个埋葬了无数冤魂的乱葬坑。
在他们的头顶,是那块他们看不见,却將这一切直播给全世界的,墨色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