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雪坟（2/2）

冷汗早已浸透內衫，又在瞬间冻成冰壳，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不敢放鬆，依旧保持著绝对的静止，如同真正的死物。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和寒冷中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

风雪似乎又大了起来，呜咽的风声重新占据了主导，將远处的声音模糊、吞噬。

魏真依旧不敢动。

他怕这是西夏人的诡计，故意製造离开的假象。

就在他感觉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的热量即將被彻底抽空时，旁边不远处的雪层下，传来极其轻微、压抑到极致的“咯吱”声。

是赵黑子！

他似乎在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活动身体。

覆盖在他身上的积雪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魏真心中一动，也尝试著极其轻微地活动了一下早已冻僵的右手手指。

一股钻心的刺痛和麻木感传来，让他差点哼出声。但他强忍著，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將右手从身下抽了出来。

手指僵硬得如同冰棍，完全不听使唤。他艰难地摸索著，触碰到胸口粮囊冰冷的皮革。

他颤抖著，用冻僵的手指，极其笨拙地去解粮囊的系带。

他需要食物！需要那点热量来维持生命！

系带被冻得硬邦邦，手指又麻木僵硬，解了半天也解不开。他急得额头冒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呼……”旁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带著颤抖的呼气声，是赵黑子。

他似乎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魏真心中一横，不再尝试解带子，而是用牙齿去咬！

冰冷的皮革冻得牙齿生疼，但他不管不顾，用尽力气撕咬著系带！

“咯嘣！”一声轻响，系带终於被他咬断了！

他顾不上嘴里的冰冷和皮革的怪味，颤抖著右手伸进粮囊，摸索著，抓住一块冰冷的、坚硬的炒麵饼！

魏真贪婪地把饼塞进嘴里，坚硬的饼块刮擦著口腔內壁，带来剧痛，但他毫不在意！

他需要能量！需要热量！活下去！

冰冷的饼块混著唾液艰难地咽下，一股微弱却真实的热流从胃里升起，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一星烛火，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抵抗著无边的寒冷。

他隱隱的能听到旁边也传来极其轻微、但同样急促的咀嚼声。

两人如同雪地里的鼴鼠，在死亡的阴影下，贪婪地、无声地啃噬著最后的口粮，补充著即將枯竭的生命之火。

风雪依旧在头顶呜咽，如同送葬的哀乐。

远处西夏兵的呼喝和猎犬的吠叫並未完全消失，时断时续，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但此刻，在这冰冷的雪坟之下，两个濒死的人，正凭藉著怀中那点冰冷的粮食，凭藉著求生的本能，凭藉著对彼此无言的信赖！

或者说，是知道对方还活著带来的那点微弱支撑，进行著抗爭。

魏真咽下最后一口饼渣，感受著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终於放鬆下来。

他重新將身体蜷缩起来，將粮囊紧紧抱在怀里，右手摸索著，將破毡毯的边缘又掖紧了些。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头顶那狭窄缝隙外灰暗的天空和飘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