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府(2/2)
换做以往,她心弦紧绷,时刻提防,何曾有过这等情形。
苏见欢幽幽嘆了口气,唇边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孤身一人这么多年,也確实是时候了。
她坐起身,拢了拢滑落肩头的衣衫,神情中透著一股慵懒和嫵媚。
是时候,该给自己找个男人了。
庄子里的日子清净又閒散,苏见欢在暖亭下听著风吹过竹林的颯颯声,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舒展开了。
她正眯著眼小憩,张嬤嬤便捧著一张烫金的帖子,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夫人,国公府派人送来的请帖。”
苏见欢懒懒地睁开眼,接过帖子隨手翻开。
大红的底纸上,用金粉写著端正的馆阁体,是镇国公府老太君六十大寿的寿宴请帖。
寻常府邸的宴请,递到伯爵府的帖子车载斗量,苏见欢大多是看也不看,直接拒绝,但镇国公府不同。
她指尖摩挲著那光滑的纸面,想起了先帝仍在世时的旧事。
当今圣上那时还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出入宫廷都需小心翼翼,却唯独在镇国公府能得到几分真正的体面和尊重。
老太君待人宽和,对那位落魄皇子从无半点轻视,时常请他府中小坐,嘘寒问暖。
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在圣上登基后,便成了镇国公府屹立不倒的根基,圣眷隆重,无人能及。
这样的宴请,便是伯爵府也需郑重以待。
“这寿宴,是该去。”苏见欢將请帖放到一边,原本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计较。
她端起茶盏,轻轻拨弄著浮叶,话却是对张嬤嬤说的:“说起来,我们二郎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老大解决了,还有老二,亲事定下来,她就准备出去到处游玩。
加上订亲这事情拖得时间长,是时候相看了。
张嬤嬤立刻会意,笑著接话:“老太君的寿宴,满京城的名门贵女恐怕都会到场,確实是给二少爷相看的好时机。”
苏见欢点了点头。
小儿子丰年珏自小聪慧,一心扑在学问上,如今已是秀才,只待今年秋闈下场。
若是能一举高第,前程自是不可限量,那婚事便更要精挑细选了。
“在庄子上也乏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她放下茶盏,语气里带著几分决定,“你传话下去,收拾行装,后日一早便动身回府。”
“是,夫人。”
两日后,伯爵府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苏见欢的马车稳稳噹噹地停在了门前。
车帘掀开,苏见欢还未下车,便看见长子丰付瑜的妻子陆氏,一身浅色素雅的衣裙,正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门內阶下。
如今大儿子在兵部当值,虽承袭著伯爵的虚衔,却凭自己的本事挣了个实差,每日卯时上衙,此时自然不在府中。
小儿子尚在书院苦读,为乡试做最后的准备,更是轻易不归家。
这偌大的伯爵府,平日里便是儿媳陆氏一人操持。
难得这几日鬆快的苏见欢闪过一丝的心虚,不过也就一丝,这种日子,她都过了十几年了,是该歇歇了。
“母亲,您回来了。”陆氏见苏见欢下了马车,连忙上前两步,屈膝行礼,姿態温婉谦恭,“一路辛苦了。”
苏见欢扶了她一把,淡淡地“嗯”了一声,迈步向府內走去。
陆氏跟在苏见欢身后半步之遥,心中一块悬了许久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嫁入丰家,三朝回门之后,婆母便动身去了京郊的庄子休养,这让她一度惶恐不安,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婆母不快。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著,还是夫君丰付瑜握著她的手,温声安慰了许久。
夫君说:“母亲操持伯爵府半生,如今我已成家,她也该歇歇了。你莫要多想,只管將府里打理好,便是对她最大的孝顺。”
得了夫君的宽慰,她才渐渐定下心来。
进了正堂,下人奉上新茶,陆氏屏退左右,亲自从袖中取出一串钥匙和一本帐册,双手捧著递到苏见欢面前。
“母亲,这是府中的对牌和近月的帐目,都已整理妥当,请您过目。”
苏见欢的目光並未落在帐册上,而是看了陆氏一眼,摆了摆手,並未去接:“你收著吧。”
陆氏一怔,抬起头,眼中带著一丝不解。
苏见欢的语气很是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既然交给你了,便是信你。日后这府里上下,都是你们夫妻二人的,你早些习惯也好。”
这番话让陆氏又惊又喜。
她从小受的便是管家理事的教导,並不畏惧操持中馈的辛劳。
她惊喜的是婆母的態度,这般轻易地就將象徵著主母权力的对牌交予她,没有半分要將权力攥在手中的意思。
权力在自己手中,总比在婆母手中行事要方便得多。
陆氏心中激盪,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立刻將对牌和帐册收回,重新躬身一礼,语气无比诚恳:“是,母亲。儿媳定会用心管好家,不让您操心。”
苏见欢看著她恭谨的样子,神色缓和了些许,出言安抚道:“你也別太紧张,府里下人都是老人了,各司其职,轻易出不了错。我一路舟车劳顿,有些乏了,要先去歇著。”
她站起身,最后吩咐了一句:“你自去忙你的吧。”
“是,儿媳告退。”陆氏恭敬地应下,看著苏见欢在丫鬟的搀扶下向后院走去,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她才缓缓直起身,握著袖中那串沉甸甸的对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