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往昔阴霾(2/2)
“娘,爹做得不对,你叫外公说说他。”
母亲长嘆一声,道:“孩子,这世间哪有甚么对错。你爹爹而今受圣人器重,但树大招风,他不排挤人,难道別人就不排挤他?可是,唉……”
她目中泪光点点,无限悲痛又怜爱地看著凌云鹰,道:“我只希望你和翾儿平安一生。但世道艰难,官场凶险,我生怕哪日翻了天……”
他见母亲如此哀伤,心中不忍,便拉著母亲的手,天真地道:“那我们去跟爹爹说,叫他不做官,带上阿姊一块儿走。我们回巢县老家去,那儿还有古阿兄——”
母亲立时面色一寒,捂了他的嘴,低声警告道:“傻孩子,这种话、这个人的名字,以后不许你再提!你虽年幼,但生在这样的人家,就不能总以为自己还小!
“你三叔过了年就来,你悄悄跟他走。他本事大,朋友多,外头天高地阔,你隨他玩几年再回来,把、把半年前的事……浑忘了罢!以后若有意外,你只说自己在外游歷,什么都不知道!”
谁曾想,他这一离家便是六年。
再回来时,他奉父命拿下了德阳公主比武招亲的头筹,但前后不过三日,远在北廷都护府犒兵的父亲暴病身亡。
父子再见之时,已是天人永隔。
“砰!”
胸腔积压的忧虑、愤懣、哀痛,无处发泄,他只能举拳狠狠向墙壁砸去。
“砰!砰!砰!”
他紧咬牙关,一拳接一拳地砸去,墙壁沉闷地震动,凹陷处迅速洇开暗红的血渍。
他直打得双拳血肉模糊,几近见骨;汗水浸湿衣领,斑斑驳驳洒向地面。
钻心刺骨的疼痛好似瓢泼大雨,將他冲刷得清醒不少。
此刻他终於渐渐明了:
圣人命我搜罗李鎔种种罪状,代父折罪,以平朝堂不满,这是假的。
一旦功成,既往不咎,定保我凌氏无虞,这也是假的。
命我佯装病重,传出消息,这是个局!
圣人要令我先与李鎔斗个一死一伤,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诱导翾姊帮他陷害严昭容,除去严家父女。
翾姊以为这是保住我的条件,自然无不应允。
现在,诸事已毕,李鎔身死,严氏父女倒台。自己这颗碍眼的弃子……该“病亡”了。
权臣之后与皇位之威胁,圣人一个都不想留。
呵,是了,谁当皇帝愿意容忍“祸根”在臥榻之旁?!
一时手上热辣辣地疼痛,浑身也震得精疲力竭。
凌云鹰筋疲力竭,颓然跌坐在地,手上传来火辣辣的、连绵不绝的抽痛。
自己被幽禁尚不足一月,听到这种种事就已然难以克制;翾姊宫院十三年,伤心气恼时又该如何呢?倘或圣人斩草除根,翾姊是不是也只能自尽?还有千重,她又岂能全身而退?
扎著起身,抓起桌上酒壶,仰头狠狠灌下一半。余下的一半喷到手背。
尖锐的刺痛瞬间炸开,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脑海。
这自找的酷刑,竟带来一种近乎解脱的清醒。
桌上的白烛燃尽了,一点萤火湮没在蜡水中,石室霎时坠入黑暗。
只要没死,就有一线生机!
等!
咬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