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查理九世的加冕礼(2/2)
他顿了一下,举起酒杯。
“……为了法兰西与罗马之间,同样伟大的友谊,请允许我敬您一杯。”
他巧妙地將话题从评价典礼,转移到了两国关係上。
凯萨琳的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这个孩子,比她想像的更有趣。
她举起酒杯,与巴西尔的杯子轻轻一碰。
“为了友谊。”
清脆的碰杯声后,巴西尔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动作优雅,却又透著一股军人般的乾脆。
喝完酒,他的余光注意到,在凯瑟森的身旁,站著一个穿著华丽天鹅绒裙子的小女孩。
她大概只有八九岁,有著一头漂亮的金髮和一双蓝色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著自己。
凯萨琳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女儿,玛格丽特。”
巴西尔看向那个女孩,歷史的洪流瞬间在他脑海中奔腾而过。
玛格丽特·德·瓦卢瓦。
未来的纳瓦拉王后,亨利四世的妻子。
那个在自己的新婚之夜,目睹了圣巴托勒繆日大屠杀的女人。
她的一生,都將被捲入这场即將到来的宗教战爭,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在血与火中挣扎。
眼前的她,还只是一个不諳世事的孩子,一朵尚未经歷风雨的娇嫩朵。
他心底最深处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这个名字不再是史书上冰冷的铅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会呼吸的、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小女孩。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种置身事外的、观看歷史戏剧的心態,有些可笑。
“一位真正的公主。”
巴西尔的声音不由得柔和了几分,他弯下腰,让自己能平视这个孩子。
“愿主保佑您,公主殿下,愿您的未来远离哀愁与苦难,永远被喜乐环绕。”
这句祝福,发自真心。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虚偽的奉承,只是一个穿越者,对一个歷史悲剧人物最朴素的怜悯。
宴会厅里嘈杂的音乐和交谈声,在这一刻似乎都褪去了。
凯萨琳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她审视著巴西尔,似乎想从这个少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这句祝福太不寻常了。
它不像一个使节对公主的祝词,更像一个兄长对妹妹的期盼。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为何会对她八岁的女儿,说出“远离哀愁与苦难”这样沉重的话?
他知道了什么?还是说,这只是某种新大陆独特的礼节?
但巴西尔的表情真诚而坦然,没有任何破绽。
玛格丽特显然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被眼前这个黑髮少年温柔的语气和真诚的態度所吸引。
她的小脸微微泛红,有些害羞地躲到了母亲的身后,却又忍不住探出小脑袋,偷偷看他。
凯萨琳拉过女儿的手,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
“玛格丽特,叫巴西尔哥哥。”
“巴西尔……哥哥。”
小公主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
巴西尔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了面对欧洲群狼时的算计和戒备,纯粹而温和。
他再次向凯萨琳行了一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坐下来,宴会厅的喧囂似乎都离他远去。
他看著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她的命运,知道她將要经歷的一切。
他甚至知道,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为了法兰西的和平,她会被自己的母亲和兄长,亲手推入政治婚姻的深渊,嫁给那个她並不爱的纳瓦拉的亨利。
而他,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又能做什么?改变歷史?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掐灭了。
他有自己的使命,復兴罗马才是他此生的唯一目標。
个人的情感,如果有恰当的时机自然最好,没有也罢,也许可以尝试在空閒时间给这位公主写写信,创造机会?
他端起酒杯,將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著喉咙滑下,让他纷乱的思绪重新变得冷静。
宴会结束后,使节们在兰斯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大家都准备启程返回巴黎。
就在巴西尔的马车也准备出发之时,一名王宫侍从匆匆赶来。
“巴列奥略殿下,太后陛下有请。”
巴西尔心中一动,跟著侍从来到了一间僻静的会客厅。
凯萨琳·德·美第奇已经等在那里,房间里没有別人,只有她和小公主玛格丽特。
“殿下,请坐。”凯萨琳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巴西尔坐下,安德罗尼卡將军则像一尊铁塔,站在他的身后。
“太后陛下,不知有何吩咐?”
“只是想和殿下隨便聊聊。”凯萨琳的语气很隨意,她端起一杯热饮,“我对你们的埃律西昂,很感兴趣。”
“我的荣幸。”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凯萨琳问了许多关於新大陆的问题,从风土人情到物產资源,甚至包括埃律西昂教会的教义。
巴西尔对答如流,將帝国的强大与富庶,不著痕跡地展现在这位法兰西太后的面前。
而玛格丽特就坐在母亲身边,安安静静地听著,她的大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巴西尔。
她对那些遥远大陆的奇闻异事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当巴西尔讲到那些新大陆独有的、五彩斑斕的巨鸟时,她的眼睛里闪烁著嚮往的光。
谈话的最后,凯萨琳话锋一转。
“殿下昨天对我女儿的祝福,很特別。”
巴西尔心头一凛,知道正题来了。
“我只是觉得公主殿下纯真可爱,有感而发。”他回答得滴水不漏。
凯萨琳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返回巴黎的路上,就请殿下的使团跟在王室的队伍后面吧。”
她站起身,结束了这次会面。
“到了巴黎,我们还有要事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