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夕何夕(1/2)
第2章 今夕何夕
聂染青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长很长,长到她觉得几乎包括了她和陆沛从小到大所有的回忆。她梦见自己黏著陆沛去学校、去商店、去爬山,直到陆沛忍无可忍躲进了洗手间;她梦见自己成功挤掉聂染兮和陆沛两人去了电影院;再后来,高考结束,陆沛告诉她他想报自动化,而她想和他继续一个班,於是瞒著所有大人,和陆沛报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四月海棠开,他与她在树下漫步,他微微低头,越来越近,直到她忍不住將眼睛闭上;再后来,她在梦里对陆沛说,陆沛,为什么我会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你去哪儿我都跟著你?结果陆沛笑得狡猾,眼中却是温暖的,他抱著她,在她唇边低低地笑,和煦如阳光的声音响起来,她听见他说:“我就是要让你对我死心塌地,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梦里的场景十足的美好,聂染青却在睡梦里出了一层一层的冷汗,並且不断地摇头,她大口呼吸,就像是无声地呼喊,她在昏昏沉沉间手拼命乱抓,隱约听到有人低哼一声,接著她感到有人在轻轻拍打她的面颊,聂染青觉得口乾舌燥,猛地清醒过来,才发现这是一场梦,大舒了一口气。
床头的灯光亮著,习进南坐在她身边,眼神清明,伸过手摸摸她的额头,柔声问:“做噩梦了?”
聂染青无意识地点点头,接著又摇摇头。习进南见她平静下来,下了床去接水。
聂染青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一抬头,习进南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他背著光,目光深深浅浅,看不真切。她看了看床头上的闹钟,上面已经堪堪指向了三点,聂染青有点愧疚:“吵醒你了。”
“没事。”
聂染青张张口,想说点什么东西,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接著灯被关掉,窗帘挡住外面的喧囂与光亮,聂染青重新躺下,努力培养睡眠,可惜怎么也睡不著了。
早晨的时候习进南醒了,聂染青晕乎乎地趴在床上不肯动弹,裹上被子又闭上眼,嘟囔了一句:“早饭你去做吧,我困。”
习进南面无表情地看著她:“今天没课?”
“双周,不上。”聂染青觉得眼睛酸涩又肿胀,声音都跟著低了下去。
她本来只是说说,本打算再在床上腻上十分钟就起床去做早餐的,结果习进南却真的依言去做了。
聂染青觉得最近习进南反常的好脾气。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著戴著围裙忙碌的习进南。他低头切菜时,眉目沉静,侧脸俊美,清晨的阳光洒进来,习进南站在厨房里,甚至轮廓都带了点金色。这个情景並不常见,聂染青心中居然莫名地涌起了某种温暖。
聂染青看著他,歪著头问:“习进南,你从哪里学来的做饭?”
“这种东西还用学吗?”
聂染青无语望向天板,吐出两个字:“自恋。”
结婚前聂染青曾经恶补过烹飪班,虽然烹飪课上学到的东西大多数在婚后並没有用到。习进南在吃饭这方面的习惯怪异得很,他在家的时候很少说饭不好吃,除非她做得糊了或者实在难以下咽。但是他去了外面却挑剔得很,有次聂染青和他出去吃饭,习进南面对著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餚皱了皱眉,那天聂染青心里並不舒畅,看到这儿不禁说:“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难伺候,酒店也就不用做了。”
习进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要是酒店里做得都像家里那种水平,那它也不用开了。”
聂染青瞟了他一眼,他这话摆明了是暗示她做的饭不好吃嘛。她擦擦嘴角,慢条斯理地说:“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好吃的话,可以自己做啊。”
想不到习进南却微微一笑,看著她就像在看一个赌气的孩子,声调也是带著淡淡的笑意,他说:“我娶的是老婆,又不是厨子。”
聂染青扑哧一声笑出来。
习进南一向很会转移话题。
聂染青觉得,习进南这么难得的参与茶米油盐酱醋茶,十指都沾了阳春水,她不表示一下感动都有点过意不去,於是在习进南去上班前主动帮他打了领带,结果却在他脖颈上发现了一道刮痕。
刮痕不大,但是在习进南的脖子上却很醒目,聂染青看著不说话,习进南觉察到异样,顺著她的目光,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理解过来,笑了一下:“你昨晚的杰作。”
她这才恍惚想起昨晚做梦乱抓的场面,並且再次感到赧顏,刚想说点什么,习进南却凑近她,曖昧一笑:“幸亏是脖子,要是在脸上,如果有人问我昨晚干吗了,我怎么交代?”
聂染青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回原位:“去!”
等习进南离开后,聂染青从书房里隨便抽出一本书,打算奢侈悠閒地度过这一天。
《圣经》的书皮和內容都给人厚实感,可惜聂染青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把书摊开放在自己脸上,懒洋洋地晒著太阳。
习进南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总喜欢以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示人,聂染青对这一点非常嗤之以鼻。可是她在他面前又確实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子,不管做什么他似乎都有比她更好的办法。不管她怎么成熟,也不如他十分之一的精明与老练。习进南比她长四岁,这四圈的年轮不是白长的,每次聂染青的刻意撩拨,到最后肯定会变成她的束手无策。所幸两人很少干预各自的生活,而且习进南一直让著她。
他从来都是不动声色。聂染青有次看到他面色平常地通电话,掛断后就一声不吭地去了书房,当时她没在意,等第二天她去书房收拾桌子的时候,却发现桌上一厚沓的白纸全被钢笔划出了触目惊心的割痕。
聂染青当时突然生出两种不同的想法。第一种是,他这么隱忍,其实也算自虐吧?伤心又伤肺,別人还看不见;第二种则是,要是她哪天惹得他不高兴了,他会不会不动声色地在深夜里把她掐死?
聂染青浑身一抖,被自己的阴谋论惊悚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总的来说,习进南在家里的时候,除了手里偶尔提著根烟,或是两只手指勾著酒杯倒点酒,回家的时间基本不固定,偶尔拿她开涮外,也勉勉强强算是个好男人。聂染青干什么他都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他不管,她自然大权独揽。那句话怎么说来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如今山中有老虎,猴子依旧是霸王。
不过聂染青大权独揽,金钱却没沾。新婚伊始,姚蜜曾就婚后生活对懵懂的聂染青进行填鸭式教育,她说:“在家你可以没头脑没形象没地位,但一定不能没金钱。经济命脉经济命脉,这玩意儿在有人的地方就有著无可比擬的崇高地位,你只要拿到钱,就相当於你有了地位有了智慧有了形象。而且要是哪一天离婚了,你还能挟金钱以令配偶。”
她前面说得好好的,她一边说聂染青一边点头,乖巧得就像个小学生。等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聂染青却没忍住,口水以非常漂亮的弧线喷出,如银河般完美地直接架到了对面一本正经的脸上。
於是回家后,聂染青外表像只狼內心像只羊似的向习进南伸手要所有的银行卡,习进南眉一挑,找出一个钱包就扔给了她,噙著一丝笑,示意般扬了扬下巴,话还是依旧简洁:“喏,全部家当。”
聂染青记得自己当时小心翼翼地捧著那个钱包,都不敢相信过程就这么简单。他就这么相信她?他们当时从陌生人变成夫妻还不到五个月。
第二天,聂染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上了习进南的当。有卡有个鬼用,她又没卡上的密码!
聂染青赌气地把卡一张张抽出,像螺旋一样朝习进南扔过去,一边扔一边恶声恶气地说:“全都给你,万恶的资本家!”
习进南竟然还眼疾手快,一抓一个准,嘴角依旧是噙著一丝笑意:“唉,別扔了……真的不要?密码我昨晚睡觉前告诉你了,你没记得,不怨我。”
他不说还好,一说聂染青满脸通红,砸的力度更大。
聂染青晒太阳晒得连心都毛躁了,到后来,她终於哀嘆一声,把书扔到一边,扭身走了出去。
陆沛回来了。
她被这个消息弄得心烦意乱。
外加恨得牙痒。
第二天去学校,聂染青前脚刚进,姚蜜就立刻大跨步扑了上来,她戴著隱形眼镜,却做出扶眼镜的姿势,目光灼灼,一圈圈地在聂染青脸上扫射,问:“没精打采的,昨晚激战到天明了?”
姚蜜的嘴被聂染青毫不客气地往两边扯:“说什么呢?这是学校,我知道你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也注意点影响好吧。”
姚蜜不死心地靠上来,挽著聂染青的胳膊说:“黑眼圈都有了,怎么搞的?”
聂染青摸摸眼睛周围,有点忐忑:“真的?我就一晚没睡好,脸色就这么差?”
姚蜜笑起来,说:“骗你的,还真信。”说完突然变得神秘兮兮,“唉,你猜我昨晚看到谁了?”
聂染青还没说话,姚蜜自己就开始激动道:“天啊,你知道吗?我竟然看到我初恋了,他竟然也在这座城市,人家都拖家带口了呢,小孩都能跑了。我当时差点就没认出他来,想想他原来那瘦削的身板,再看看他现在这发福的马桶式肚子,我真庆幸当时跟他分了手。”
“蜜子,”聂染青坐回自己的位置,托著下巴看著她的好兴致,笑了笑,“我也看到我初恋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