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玩偶猫（2/2）

深灰色布艺沙发上一丝褶皱都没有，旁边有盏黑色圆弧落地灯。

这里，像一间昂贵的样板间，或者说...一个囚禁他的牢笼。

和他为他们设计的鹿鸣苑、2602截然不同。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攥紧。

仿佛能透过时空，看到无数个被困在这里的、快要碎掉的孟宴臣——

独自坐在餐桌吃饭的孟宴臣；

对著落地窗发呆的孟宴臣；

一个人在落地灯下默默流泪的孟宴臣；

坐在沙发上，双手撑著眼镜，旁边还放著一杯酒的孟宴臣......

他总是孤独的，克制又压抑，被无数的枷锁捆绑著他，强烈的落寞包裹著他。

樊胜美只是看著这些穿梭在她眼前的、不同时空里孤独的碎片，就感觉心疼不已。

“喝点水。”

孟宴臣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里还端著一杯温水。

樊胜美突然转身抱住他，声音闷闷的，

“孟宴臣...辛苦了。”

孟宴臣先是一愣，將水杯轻轻放在桌子上，吻了吻她的发顶，

“谢谢你出现了。”

樊胜美的目光越过孟宴臣的肩头，落在客厅角落那架黑色三角钢琴上。

她抬头看向孟宴臣，眼睛微微睁大，

“你还会弹琴？”

孟宴臣笑了笑，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是不是又发现我一个优点了？”

樊胜美拉著他走到琴边，手指抚过冰凉的琴键，

“孟宴臣，你弹琴给我听吧。”

“你喜欢？”

“你不懂。”

樊胜美垂下眼睫，声音轻了几分，“可能像你们这种好家庭出身的小孩，这些技能，应该都是父母规划好的必修课。”

“从小，我们家都是偏爱我哥。但我小时候就有个千金梦，总幻想自己其实是流落民间的真千金，所以我爸妈才更爱我哥。”

她说著自己都笑了，“我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动画片的影响，觉得千金大小姐就得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最想学的，就是钢琴。”

孟宴臣静静听著，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大学时，我攒够了一笔学费，连钢琴教室都找好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琴键上轻轻敲了两下，

“里面坐著的都是几岁的小豆丁，我当时就觉得...臊得慌。可就算那样，我都还是硬著头皮上了试听课。”

“后来呢？”

孟宴臣替她整理额前的碎发，“我的千金大小姐。”

她耸了耸肩，“后来，钱还没交出去呢，我妈的电话就来了，火急火燎的，说我哥看中了一双限量版的球鞋，钱不够，让我赶紧把钱打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轻鬆，“再后来，我就索性不学了。骗自己说，年纪大了，起步也晚了，想多了，那股劲儿也就真的过去了。以后每次看到那些会弹琴的人，嘴上总是酸溜溜地说“哼，不就会弹个钢琴吗”，其实心里嫉妒坏了，总会不由自主多看两眼，觉得他们坐在琴凳上的时候，身上都在发光。”

孟宴臣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

“以后我教你。我这么厉害的老师，你这么聪明的学生，肯定学得快。”

樊胜美眼睛一亮，“要求不用太高，能忽悠人就行！”

孟宴臣被她逗笑，“那不行，我要求高。”

樊胜美看著他，“那你先弹给我听听，让我检验一下孟老师的水平。”

“好。”

孟宴臣笑著应道，调整了一下坐姿，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黑白琴键上。

他选择的曲子是《butterfly waltz》。

温柔旋律在客厅里流淌，他庆幸，此刻再弹琴的他，心境已经全然不同。

樊胜美靠在钢琴边，静静看著他。

灯光从侧面打过来，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的样子，优雅得令人屏息。

她的目光却不自觉飘向沙发旁的小茶几上那只略显陈旧的玩偶猫上。

恍惚间，她看到另一个时空的孟宴臣独自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抚过玩偶猫的头顶，窗外是万家灯火，而他，只是沉默。

她在心里，默默地向过去所有时空的孟宴臣告別。

再见啦。

那个总是一个人的孟宴臣。

那个只能和玩偶猫说话的孟宴臣。

那个连爱人都要克制的孟宴臣。

从今以后，你所有无人知晓的伤痛，所有未能宣之於口的寂寞，所有被辜负的温柔……

我都会一一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