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引爆点（1/2）

黎明，终究还是来了。

阳光费力地穿透大轰炸后瀰漫在城市上空的硝烟与尘埃，给满目疮痍的重庆，镀上了一层毫无温度的金色。

南山別馆內，一夜未眠的三人，身上都带著一种被抽空了的疲惫。林秀芝的双眼红肿，却固执地一遍遍擦拭著望远镜的镜片，仿佛只要她看得足够远、足够清晰，就能在那片空旷的天空中，再次找到那朵曇一现的、白色的希望。

苏明远沉默地整理著一夜未动的电台，將它收回箱底。他的动作精准而机械，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强行命令自己从巨大的悲痛中抽离出来。

沈砚之则站在窗前，他挺拔的背影如同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他的目光，越过山下的断壁残垣，投向了那些开始冒出炊烟的屋顶。在那里，新的一天开始了，无数人將从废墟中爬起，清点损失，掩埋亲人，然后，继续活下去。

战爭，从不给人哀悼的时间。

“计划……照常进行。”沈砚之开口，声音嘶哑，却不带一丝犹豫。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指令，將还沉浸在悲伤中的苏明远和林秀芝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苏明远的手停顿了一下，隨即更加用力地扣上了箱子的锁扣。“对。照常进行。”他低声说，“天上的仗打完了，地上的仗，才刚刚开始。”

林秀芝放下瞭望远镜，她用手背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站起身。那双曾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重新凝聚起一种冰冷的、坚韧的光。“他用命守住的天，不能白守。”她一字一顿地说，“那些蛀虫，该付出代价了。”

悲伤被暂时封存，如同高压下的煤层，等待著在未来，以另一种方式，燃烧成更炽烈的火焰。他们都知道，对陈响最好的祭奠，不是眼泪，而是完成他们共同的事业。

上午十点，重庆，中央银行总行。

这座用岗岩砌成的西式建筑，在经歷数次轰炸后依然屹立不倒，是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的、依旧能象徵著“秩序”与“权威”的地方。大厅內，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面上，迴荡著人们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算盘清脆的噼啪声。空气中瀰漫著纸张、油墨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停在门口，交通部次长钱家的女眷——钱夫人，在一眾僕人的簇拥下，仪態万方地走了进来。她穿著一身剪裁合体的香奈儿套装，烫得一丝不苟的捲髮下，是一张养尊处优、写满了傲慢的脸。

作为重庆顶级权贵圈的核心人物之一，她是四海公馆的常客，也是昨夜那场豪赌的大贏家之一。此刻，她正准备將贏来的“彩头”存入自己的私人金库。

“张经理，”钱夫人甚至没有正眼看大堂经理，只是优雅地摘下白色的蕾丝手套，將一个沉甸甸的皮包放在了vip柜檯的檯面上，“还是老规矩，存到我的户头上。”

“是是是，夫人您请稍坐。”张经理点头哈腰，亲自为她拉开红木椅子。

柜员小李是个业务精湛、眼神毒辣的老师傅。他恭敬地打开皮包，將里面一叠叠簇新的、连號的法幣取出来，放在点钞机上。

然而，就在第一叠钞票经过他手的时候，他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

不对劲。

这钱，太新了。新得有些……假。而且，作为经手了无数钞票的专业人士，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批钞票的纸张质感，似乎与財政部最新发行的版本，有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差异。

他放慢了速度，开始用手一张张地捻过。当他的指尖划过国父头像时，他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

他看到了那滴“泪”。那道雕刻在眼角下方，仿佛在无声哭泣的、致命的瑕疵。

冷汗，瞬间从他的额角渗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抬起头，与不远处的张经理对视了一眼。张经理立刻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低声问。

小李用颤抖的手，將那张钞票递了过去，指了指那个位置。

张经理只看了一眼，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作为银行高层，他早在两天前，就接到了来自cc系秘密渠道的“最高指示”和样本照片。他知道这东西叫什么，更知道它背后代表著什么。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颗足以引爆整个重庆金融界的炸弹，竟然会从钱次长夫人的手里，第一个被引爆！

“夫人，”张经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他走回到钱夫人身边，脸上堆著谦卑而又为难的笑容，“夫人，您这批钱……恐怕有点问题，我们暂时不能给您入帐。”

“你说什么？”钱夫人柳眉倒竖，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引得大厅里所有人都侧目过来。“有问题？我钱家的钱，能有什么问题！你是不是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