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炼药(2/2)
但看著地上痛苦挣扎的病人,她还是点点头,让开了位置。
知之走到一个咳嗽最厉害的男人身边,蹲下来,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额头,有些烫手。
她又看了看男人的舌苔,黄得厉害。
其他几个病人症状都差不多,发热无汗,头痛身痛,显然是流感。
她站起身,看向那个负责照顾病人的女人:“营地里还有什么草药?”
“没多少有用的。”女人摇摇头,“就剩点薄荷、紫苏叶,还有点生薑,之前熬了几次,效果不好。他们说薄荷性凉,越喝病越重,就没敢用了。”
“不是的。”知之严肃地说,“薄荷不是不能用,是没炮製对。”
她低头思索起来,回忆著儿时男人教过她的每一个步骤,而后缓缓抬起头。
“我需要铜锅、鹅卵石、松针,还有小刀,麻烦帮我凑齐。”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女人重重皱眉,“做法么?”
一旁的吕明愣了一下,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转身出去找东西。
程宛走到知之身边,低声问:“你真有把握么?”
知之点点头:“有人以前教过我一些古老的炮製法,他说薄荷可以通过特殊处理去除凉性,保留髮汗的功效......我不会记错的。”
她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强调给自己听。
没多久吕明就回来了,旁边跟著一个年轻人端著铜锅,背著一袋脏兮兮的石头,气喘吁吁地闯进来。
吕明从小帆布包里摸出来一把铜刀和一捆松针,接著又掏出来一把薄荷。
知之接过铜刀,先把薄荷摊在一块乾净的木板上,用铜刀快速切丝,动作利落。
“樟帮叫这个“抢火炒”,关键是要快。”她低声说著,让年轻人把鹅卵石放进火堆里烧。
等鹅卵石烧得发红,便用铁钳夹进铜锅,迅速把薄荷丝撒进去。只爆炒三秒,立刻用铲子剷出来,一股清香瞬间散开,和生薄荷的凉味不同,多了些烟火气。
“这味闻著靠谱啊。”吕明两眼一亮。
“取些紫苏梗来,梗子比叶更擅长发汗。”知之擦了擦额角说,“再取老薑三片,带皮捣碎给我。”
“用松针煮水,冲泡这些药,喝下去 10分钟就能出汗,头痛能减不少。”
吕明让女人赶紧去煮松针水,自己则盯著那些炮製好的草药,有些惊讶:“这么简单?我们之前直接熬,怎么就没用?”
“火候和选材错了,药性就变了。”知之说。
松针水煮好后,女人给每个病人倒了一碗药汁。病人喝下没多久,就有人说身上开始发热。
过了半小时分钟,几个病人都开始微微出汗,咳嗽也轻了些。一个男人试著动了动胳膊,沙哑地说道:“我头好像......不那么疼了?”
吕明轻轻捏著小山羊鬍,微微点头:“没想到这薄荷还能这么用......之前真是瞎折腾。”
这时一个男人匆匆跑进来,脸色慌张:“老鬼又开始拉肚子了,突然犯的病,拉的都是水,眼看著快扛不住了!”
“老鬼又是什么情况?”知之扭头问。
“听著是痢疾,已经反覆好几回了。”吕明嘆嘆气,“这玩意靠薄荷能治么?”
“不行,还有別的储备么?”
吕明皱著眉思索了一会,“就剩酸模草,那玩意根本不管用,吃了光顾著解手了。不过入口味道不错,当零嘴吃吃还行。”
知之看了眼街道上的篝火余烬,忽然说:“有炭吗?还有蜂蜡和石榴皮?”
“倒是有点木炭,烧柴火剩下的。社区里有人养蜂,蜂箱里能取点蜂蜡。不过石榴这玩意够呛,我们多少年没见过水果了。”吕明摇摇头。
“去找来,没有石榴没关係。”知之说,“把木炭灰先过细筛,加上酸模草根榨的汁,揉成黄豆大的丸粒,外面裹一层蜂蜡。”
“裹那玩意做什么?”吕明愣了一下。
“这是樟帮的“蜡匱”技法,能做成肠溶衣,不然药在胃里早早被消化了。”
“再用烧开的水送药,理论上说用石榴皮煮的水会好些,但条件有限的话,有什么就用什么吧。”
知之的语气几乎不容置疑,几人听了立刻忙活起来。筛灰、榨汁、揉丸、裹蜂蜡,七手八脚制出了药丸。
“看著卖相是丑了点。”吕明把几乎堪称歪瓜裂枣的药丸子塞给知之,“反正哥几个的確尽力了。”
“能用,是这么个意思就行。”知之不由分说就把药丸往老鬼嘴里塞。
老鬼服下药丸后,痛苦的神色减轻了些,缓缓躺在床铺上,眼神呆呆地看著天板,眼角分泌出浑浊的泪珠,不知道是出自疲惫还是悲伤。
他的后脑勺有些凹陷,可以看见一道狰狞的伤疤。
吕明双手插兜站在老鬼身边,神色有些复杂。
“老鬼,你要是实在难受,真不如......”他说到一半,又把话吞回去了。
“明天再看看反应,应该能好点。”知之擦了擦手上的灰,鬆了口气。
“没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吕明轻轻拍了拍知之的肩膀,微妙地加重了些语气,“今天这活,只怕悬壶坊的人来了,也没你这么利索。”
知之愣了一下,感觉到吕明的手指轻轻掐了自己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四周,看见一个穿著深灰色防护服的男人默默佇立在门外的夜色之中,戴著厚重的防毒面具,看不清面孔。
黑色的面罩反射著跳跃的火光,像是一颗来自地狱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