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无上剑道之路（2/2）
进展不可谓不快，却远远未及预期。
他本以为，以自己如今的悟性，一两个月內，当可在这条煌煌大道上，再走出二十步。
可现实却是……
剑道之路，一步一重天。
越往后，每一步的迈出都艰涩无比，仿佛要耗尽心神。
时至今日，他也不过是在原有的七步基础上，艰难地再添了十步，堪堪走到了第十七步。
至於那第十八步的门槛，宛如一道横亘在前的天地雄关，任他如何衝撞，都只觉浩瀚无垠，深不可测。
“第十七步……”
江枫起身，摇了摇头。
这等龟速，何时才能真正窥见剑道之巔？
他轻嘆一声，不再枯坐。
修行之事，有张有弛，一味苦修並非正道。既遇瓶颈，也该去向师尊请教一二了。
心念微动，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玄黄至尊府，山海十二秘境。
凌九霄盘膝而坐，面色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当江枫的身影悄然出现时，凌九霄骤然睁开双眼。
“出关了？”
江枫躬身行礼：“弟子江枫，拜见师尊。”
凌九霄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如渊，落在江枫身上。
只一眼，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江枫的变化。
那是一种本质的蜕变，气息圆融如一，却內蕴著一股连他都感到心悸的恐怖力量。
“看你神色，似乎不甚满意？”
凌九霄的眉梢微微一挑，有些讶异。
在他想来，江枫此次闭关，剑道修为必然又有精进，该是意气风发才对。为何眉宇间，反倒縈绕著一缕挥之不去的鬱结之气？
江枫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再度躬身，语气里满是惭愧。
“弟子愚钝，有负师尊厚望。”
此言一出，凌九霄愣住了。
有负厚望？？？
要知道。
他对自己这个弟子的期望，早已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能让这个妖孽弟子说出“有负厚望”这四个字，难不成是修行出了岔子，走了火，入了魔？
思及此。
凌九乎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语气也急切了几分。
“何出此言？修行之路，张弛有道，不必急於一时。你且说来听听，是遇到了何等瓶颈？莫要急躁，以免损伤道基。”
关心发自肺腑。
如今，江枫已不仅仅是他的弟子，更是整个沧澜界的未来，不容有半分闪失。
江枫感受到师尊的关切，心中一暖，那份因修行不顺而起的鬱闷也散去了几分。
他坦然道：“多谢师尊关怀，弟子道心稳固，只是……只是自觉进境太过缓慢，心中有愧。”
“进境缓慢？”
凌九霄更听不明白了。
他上下打量著江枫，狐疑道：“你闭关半年，参悟剑道，如今……走到了第几步？”
江枫垂下眼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弟子闭关半年，原以为能有所大进，不曾想这剑道之路越往后越是艰涩……”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沮丧不似作偽。
“至今，也才堪堪走出十步。连第十八步的门槛，都未能触摸到。”
书房內，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凌九霄脸上的关切与凝重，一点点僵住。
他怔怔地看著江枫，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空气中，连那裊裊的檀香，似乎都凝固在了半空。
“你……你说什么？”
凌九霄的声音有些乾涩，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你走了几步？”
江枫见师尊追问，以为师尊也对自己这般缓慢的进度感到不满，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里满是羞愧。
“回师尊，弟子不才，总共才新增了十步。加上之前的七步，如今总计不过十七步，便被死死卡在了第十八步的关隘之前。”
“……”
凌九霄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有亿万道天雷同时炸响，將他的神魂都轰击得支离破碎。
十步。
半年，十步。
总计，十七步。
他想起了自己。
想起了自己当年也是学剑，达到真仙九重后，为从剑道第三步迈向第四步，枯坐了整整三十年。
而他的弟子，只用了半年。
然后，他还一脸“我辜负了您期望”的惭愧表情，抱怨自己“进境缓慢”？
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如同潮水般將凌九霄淹没。
他看著江枫那张真诚而沮丧的脸，忽然很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凡人，在为自己一辈子都挣不来一个铜板而发愁时，旁边一个富可敌国的帝王，却在唉声嘆气，说自己今天只挣了十万两，真是失败的一天。
巨大的割裂感，让他这位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沧澜界第一高手，终於体会到了什么叫“麻木”。
是了，麻木。
从最开始的震惊，到骇然，再到如今的麻木。
他已经彻底习惯了。
习惯了自己这个弟子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常理”二字最大的践踏。
“十七步……”
凌九霄喃喃地重复著这个数字，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两个字。
他缓缓地走到桌案前，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一饮而尽，试图用那冰冷的茶水，来让自己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
可没用。
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迴荡著江枫那句——“总计不过十七步”。
好一个“不过”。
凌九霄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息，带走了他身为师长的尊严，带走了他身为强者的骄傲，只剩下一种被碾压得粉碎的无力感。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千年，或许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什么天下第一人，什么半步金仙，在自己这个弟子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毫不怀疑，如今的江枫，若是愿意，只需一剑。
只怕就算是真正的金仙强者降临此界，也要在这一剑之下，饮恨当场。
而他与江枫的差距，早已不是十倍、百倍那么简单。
那是一道天堑。
一道他或许用尽余生，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想通了这一点，凌九霄心中最后的一丝执念，也隨风而散。
他再次转过身，看向江枫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眼神里，再无半分审视与期许，只剩下一种纯粹的、看著一个独立於天地之外的存在的平静。
“江枫。”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著一丝释然。
江枫抬起头，恭敬应道：“弟子在。”
凌九霄看著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抹复杂的笑意。
“你以后不用再来。”
“为师……没什么好教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