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占春魁(11)(2/2)
冯公爷一见她就点出手指,枯白的指上有一枚大大的翠玉戒,“小鬼头,跑到哪里躲酒去了?快来,还都给你留著呢。喏喏,这两杯,一口气连吃了。”
青田满面盎然的甜笑,嘟嘴央告著:“好爹爹,饶闺女一遭吧,是真不能吃了。”
“我倒想饶你,大家不饶啊。来吧,乖乖吃了。”
青田再推脱几句,已被冯公爷夹著她鼻子来灌,呛住了,咳嗽得眼泪直流。暮云忙替她又捶又抚,男人们击腿大笑。冯公爷边笑边拿一只手臂捆住她,又举起剩下的半杯酒,“惯会做这娇气的模样唬人心疼,得了,爹爹替你吃半杯。”
对面的对霞已倒了半盅茶水递给就近的凤琴,凤琴捧来青田的腿边,轻叫了几声“姐姐”。青田端过盅子抿两口,一抬头——额际咳出的细细筋络仍未退——仍是个明媚的笑脸,“哎呦,全凭爹爹疼我了,我是再也不能了。”
那头的蝶仙抱起了琵琶,弹起首滴滴答答的小快曲儿来。贵族男客们觥筹交错,时不时把身边的姑娘摸一把、掐一掐,再爽朗地大笑。
厅外点著一对兰灯,似一个打瞌睡的人一坠一坠的眼,昏昏不定。
10.
直待灯儿也睡去,斗转参移铜壶三滴,方告宴罢。武陵春的绣杏与客人自去,凤琴还是未破身的清倌人,不留人住局,因此也捧茶送客。余下人等均在怀雅堂歇息,冯公爷就与青田一道回到她楼上的臥房。
因常年饮酒无度,一日三餐又不规律,青田落下个胃痛的病根,一时发作了起来,只指望著赶紧打发冯公爷去睡,谁知他老人家兴致高涨一定要行事。她再三求告,他只不信,说一晚上了上千的银子就为她痛快,“如今你痛快了,却不让我痛快,这般装模作样是何道理?莫不是把我当瘟生?还是嫌弃我老了?”说到后来,已有些变脸变色的。青田见冯公爷的酒劲儿上来,也不敢再申辩什么,只得把他存在她闺房中的箱子呈了来。箱內有个淫器包儿,冯公爷从包里取了春药,又掛上了药煮的银托子,就笑著摁倒了女人。
等冯公爷的鼾声响起,青田自己爬下床,头晕目眩,手止不住地发颤,只觉腹中有一爿粗糲的石磨一圈一圈地磨,五臟六腑都要磨碎。她悄悄拉了门出来,哑著声低呼:“暮云,暮——”
“噯!”外间还掌著灯,暮云就在灯下半蜷著,这时一下翻起,上前扶了青田在软椅坐下,又自温桶內端来一只粉彩药碗,“药是热的,加过了蜂蜜,不苦,快喝了吧,喝了舒服些。这老不死的,还容不容人活命了?”边骂著边动手替青田拢起了散发,触手处全是一把把的虚汗,而自发间拨出的一张脸盘则顏色煞白,唇角还沾了些墨色的药痕,人向她孱弱地笑了笑。
暮云但觉心酸难禁,拿手绢给青田揩了揩嘴角,又將她搀起,“回去睡吧,趁著药劲儿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就好了。噯,往小肚子下垫个枕头啊。”
青田带笑点点头,合了门,又躺回到冯公爷身边。她扯了个引枕压著胃,面朝下趴著,不几时,酒意搅著睡意就渐渐地袭来。
一梦方醒,疼痛已遁去无踪,夜还在——怪了,夜怎地这样长!她翻个身,隔著枕畔震天的呼嚕响,忽听见谁在帘外憋著嗓子叫:“姑娘,姑娘?”
青田撑身把床帐揭开一边,看见暮云立在依稀的暗光中笑著向外指了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