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龙驭上宾(1/2)
洛阳的晨雾还没散,紫宸殿的宫灯就灭了。不是被风吹的,是內侍们悄悄掐灭的,灯芯的青烟在樑上绕了三圈,像条不肯离去的魂。中宗李显趴在案上,锦袍的前襟被血浸透,手里还攥著半块太平公主留下的胡饼,饼渣混著嘴角的白沫,在明黄的绢帛上洇出丑陋的痕。
“陛下……驾崩了。”韦后的声音带著哭腔,却没掉一滴泪。她的凤袍下摆沾著燕窝汤的污渍,那是昨夜中宗打翻的药碗留下的,此刻正被她用绣帕轻轻擦拭,仿佛在清理什么碍眼的东西。
安乐公主的百鸟裙扫过中宗的手,金釧在腕间晃出刺耳的响:“母后,该发丧了。”她的眼神在传国玉璽上打转,那方玉印就放在案角,龙纹的刻痕里还沾著中宗的指温,“让婉儿擬遗詔,说陛下遗命,由温王李重茂继位,母后垂帘听政。”
太平公主站在屏风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昨夜没走,藏在密道里听著外面的动静,亲眼看见安乐公主捧著燕窝走进来,亲眼看见中宗接过碗时犹豫的眼神,亲眼看见他最终还是喝了下去——不是因为疏忽,是想拖延时间,让她有机会送出消息。
牵机药发作时的惨状,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中宗先是剧烈呕吐,接著全身抽搐,头足相就如牵机状,手指死死抠著案角的木纹,指甲断裂的脆响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喊“隆基……”。韦后就坐在旁边看著,凤釵上的珠翠隨著她的呼吸轻颤,像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
“擬遗詔可以。”太平公主从屏风后走出来,玄色披风上还沾著密道的尘土,“但得请宰相们来见证,不然天下人会说我们李家的事,是后宫私定的。”她的目光扫过韦后,“母后说呢?”
韦后握著玉璽的手紧了紧,凤袍的珠翠晃得人眼晕:“还是婉儿想得周到。”她示意內侍去召宰相,眼神却在太平公主身上打转,像在估量这突然出现的妹妹,到底藏著多少底牌。
安乐公主的金釧突然响了:“姑母昨夜在哪?陛下驾崩这么大的事,您怎么才来?”
“臣妹昨夜在静安寺为陛下祈福。”太平公主的声音平静,从袖中掏出串佛珠,“慧能方丈可以作证,我们诵了一夜《金刚经》。”她的指尖捻著佛珠,每颗珠子都被摩挲得发亮,“倒是公主,清晨就来紫宸殿,莫非知道陛下会……”
“你什么意思!”安乐公主的百鸟裙扫过地上的血渍,“难道你怀疑是我杀了父皇?”
“够了!”韦后厉声喝止,凤袍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现在不是內訌的时候!”她將玉璽塞进怀里,“等遗詔擬好,布告天下,谁再敢妄议,以谋逆论处!”
宰相们来得很快,为首的是韦后的心腹宗楚客,手里还攥著早朝的奏疏,看见中宗的尸体时,假惺惺地抹了把眼泪,膝盖却没弯:“陛下龙驭上宾,国不可一日无君,依臣看,就按皇后的意思,立温王为帝。”
“宗大人倒是消息灵通。”太平公主的佛珠停在指间,“陛下凌晨才驾崩,您就知道要立温王?”
宗楚客的脸涨得通红,刚要反驳,就被太平公主打断:“遗詔可以擬,但得加上一条——令临淄王李隆基回京奔丧,掌左羽林卫事。”她的目光扫过眾臣,“谁反对?”
韦后刚要说话,安乐公主却拽了拽她的衣袖,金釧的轻响里藏著算计:“让他回来正好,省得我们去潞州找他。”女儿的眼神里闪著狠光,“洛阳是我们的地盘,他回来就是自投罗网。”
韦后沉吟片刻,凤釵在案上轻轻一点:“准了。”她看著太平公主,“但得让他单骑回京,不许带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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