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余波未平（2/2）

李显的头埋在金砖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著，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相王李旦走上前，將他扶起，兄弟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指缝里渗出的汗滴在金砖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退朝。”武后的声音里带著疲惫，“华爱卿，三日后到秘云卫署理公务。”

走出紫宸殿时，阳光正好。华黔云望著站在丹陛上的李隆基，对方冲他举了举杯，酒葫芦里的酒液在阳光下闪著亮：“恭喜。”

“这不是我想要的。”华黔云的绕指柔在掌心转了个圈，“秘云卫的血债，不是换个统领就能抵消的。”

“但至少，你可以让它不再害人。”李隆基的目光扫过殿外的廊柱，那里站著几个穿紫袍的官员，腰间的玉带镶著翡翠，正是武三思的心腹，“看见没？武家人可没打算认输。”

华黔云顺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个穿紫袍的青年故意撞向李显的隨从，嘴里骂骂咧咧：“瞎了眼的东西，没看见魏王殿下的车驾吗？”那隨从手里的文书散落一地，被马蹄踩得稀烂。

李显低著头，竟不敢作声。

“这就是你我未来要面对的。”李隆基的酒葫芦往他肩上一撞，“武后还位是情分，武家的势力却像藤蔓，早就缠进朝堂的骨头缝里了。”

苏綰的软鞭突然从廊下飞出，捲住那青年的玉带，轻轻一拽就让他摔了个趔趄：“魏王殿下的人，就是这样欺负太子隨从的？”

青年认出她的软鞭，脸色骤变——正是当年在悬空寺，差点被苏綰的软鞭抽瞎眼睛的武家子弟。他悻悻地爬起来，撂下句“走著瞧”，灰溜溜地走了。

李显的隨从感激地望著苏綰，收拾起地上的残页：“多谢姑娘。”

华黔云望著那些被踩烂的文书，上面隱约能看见“山东賑灾”的字样，突然明白武后的还位只是第一步。这江山就像棵被蛀空的大树，表面上枝叶繁茂，內里的虫蚁却从未停止啃噬。

“去秘云卫。”他突然对苏綰说，绕指柔的剑穗指向皇城的西侧，“我要看看祖父留下的烂摊子，到底有多糟。”

秘云卫的署衙比想像中更破败。大堂的匾额被人泼了黑墨，“忠君爱国”四个字只剩“国”字还能辨认。华黔云翻开积灰的卷宗，发现里面记载的不仅有绿林营的动向，还有朝廷百官的隱私，甚至包括相王李旦昨夜在府里看了什么书。

“这些都是来俊臣和祖父联手做的。”华黔云的指尖划过“武三思贪腐”的卷宗，上面贴著张画师画的春宫图，显然是用来要挟的，“用隱私控制朝臣，这就是他们的『忠君爱国』。”

苏綰的软鞭卷著个落满灰尘的牌位，上面刻著“柳云之位”，是秘云卫的旧部偷偷立的：“他们说，柳伯伯是唯一不肯同流合污的统领，被你祖父用锁魂钉活活钉死在这大堂上。”

华黔云將牌位放在公案上，点燃三炷香。烟雾里，他仿佛看见柳云站在大堂中央，月白长衫在风中飘动，正笑著对他说“活著才有希望”。

当暮色笼罩皇城时，华黔云站在秘云卫的箭楼上，望著洛阳城渐渐亮起的灯火。苏綰的软鞭缠在他的腰间，像条温暖的蛇。远处的天津桥上，李隆基正和李显说著什么，两人的身影在暮色里显得有些单薄。

“你说，我们能改变这一切吗？”苏綰的声音里带著不確定。

华黔云的绕指柔指向城外的邙山，那里的孤坟在暮色里泛著模糊的光：“柳云、萧彻、李贤……他们用命铺了这条路，我们总得走下去。”他的目光落在武家府邸的方向，那里的灯火比皇城还要明亮，“就算前路再长，也得一步步走。”

箭楼的风带著紫藤的香气，那是从洛阳城的各个角落飘来的。华黔云想起答应温小七的事，等处理完秘云卫的事，就带他去云门山种紫藤，种满整个山坡，像片永远不会凋零的云霞。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武家人的跋扈，朝堂的暗流，还有那些隱藏在暗处的仇恨，都不会轻易消失。但至少此刻，他的身边有苏綰的软鞭，有李隆基的酒葫芦，有燕离石的弯刀，还有无数个像柳云、萧彻一样，愿意为公道挺身而出的人。

绕指柔的剑穗在风中轻轻晃动，紫藤玉佩与苏綰的鞭梢相撞，发出清越的响，像在为这段刚刚开始的漫长征途，奏响坚定的序曲。而洛阳城的灯火，正一盏盏亮起，照亮了前路，也映照著那些为光明而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