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假面江湖(1/2)
岱庙的月光总带著松烟的味道。
华黔云坐在偏殿的窗台上,望著西配殿的灯火。那里的烛火已经亮了三个时辰,苏綰还在跟温澜依学易容——为了混进洛阳大牢,这是唯一的法子。
窗台上放著个青铜托盘,里面摆著十二张薄如蝉翼的面具,皆是用阿胶混合蜂蜡製成,在月光下泛著半透明的光。每张面具的眉骨处都有细微的差別,有的高挺如刀削,有的平缓似新月,那是温澜依根据洛阳狱卒的画像赶製的。
“这是『换骨术』的要诀。”温澜依的声音从西配殿传来,带著种奇异的韵律,“不是要做得一模一样,是要抓住对方的『气』。你看这张狱卒的脸,左嘴角比右嘴角低半分,说话时总爱扯动右眉——这就是他的气。”
华黔云的指尖拂过其中一张面具,面具的颧骨处有块极小的凸起,那是模仿秘云卫统领的特徵。三天前温澜依提出这个法子时,他几乎要拒绝——华家的家训里,最鄙弃的就是这种弄虚作假的伎俩。
“公子在担心?”圆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的酒葫芦又空了,酒液顺著鬍鬚滴在青石板上,“担心学了易容,就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华黔云没有回答。他望著铜镜里的自己,左肩的绷带已经拆下,留下道蜈蚣状的疤痕,像条永远趴在皮肤上的蜈蚣。这道疤是牵机引的余毒所致,也是他与华家彻底决裂的印记。
“老衲年轻时也学过易容。”圆空坐在他身边,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露出半张泛黄的画像,画中少年眉眼清亮,腰间悬著柄紫藤纹弯刀,“那时候为了查师兄圆智的下落,扮成货郎走了三年江湖。”
画像上的少年左眉骨有块月牙形的疤痕,与断影、圆智如出一辙。
“后来呢?”
“后来在洛阳的酒肆里,遇到个戴帷帽的姑娘。”圆空的手指划过画像上的弯刀,“她一眼就认出我不是货郎,说我的手太稳,不像常年挑担子的人。”他突然笑起来,皱纹里盛著月光,“那姑娘就是苏綰的师父,苏慕遮。”
华黔云的心猛地一跳。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江湖人总说『以貌取人』,其实最靠不住的就是容貌。”圆空將画像收好,“你祖父当年为了接近武后,曾扮成道士在感业寺待了半年,连声音都练得跟真道士一般无二。”
西配殿的门突然开了,苏綰走出来,脸上戴著张陌生的面具。那面具模仿的是个中年狱卒,眼角有三道深刻的纹路,说话时左嘴角果然微微下垂:“怎么样?像吗?”
她的声音也变了,粗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与平日里清脆的语调判若两人。
华黔云却摇了摇头:“不像。”
苏綰的手突然僵住,面具后的呼吸变得急促:“哪里不像?温统领说……”
“气不对。”华黔云从窗台上跃下,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眉心,“你太紧张,下頜的肌肉是绷著的。真正的狱卒站了十年岗,下頜该是松垮的,像掛著块多余的肉。”
温澜依跟出来时,恰好听到这话,突然鼓起掌来:“华公子倒是有天赋。”她递给华黔云个小巧的瓷盒,里面装著黑色的膏体,“这是『变声膏』,含在舌下能改变声线,但每次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否则会伤喉骨。”
华黔云接过瓷盒,突然指著温澜依的脸:“你的真容,是什么样子?”
温澜依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颊——她自始至终都戴著张平淡无奇的面具,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不重要了。”她转身往西配殿走,声音里带著不易察觉的颤抖,“从我进『影』字营的那天起,温澜依就已经死了。”
苏綰望著她的背影,突然將脸上的面具摘下,露出张泪痕未乾的脸:“她弟弟……是被华老帮主抓去做药引的。”她刚才在殿里听温澜依说漏了嘴,“用活人养锁魂钉,才能让钉子的毒性更烈。”
华黔云的手攥得发白,瓷盒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他想起祖父书房里那本《毒经》,其中有一页记载著“人骨钉”的炼製方法,需要用七岁男童的指骨做引——温澜依的弟弟,今年正好七岁。
“明天清晨出发。”他將瓷盒塞进怀里,绕指柔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温澜依说洛阳大牢的换班时间是卯时三刻,我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机会。”
苏綰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碾碎的香料:“这是『迷魂散』,温统领教我调的,能让狱卒睡上两个时辰。”她的指尖沾著些淡黄色的粉末,那是化骨散的解药,“她说这味道像极了洛阳的牡丹香,不容易引起怀疑。”
华黔云望著她指尖的粉末,突然想起三天前她中销魂香时的样子。那时她脸色青紫,却死死咬著嘴唇不肯吃雪参膏,说要留给伤更重的他。
“你的伤……”
“早好了。”苏綰笑著晃了晃手腕,软鞭在月光下划出道弧线,“温统领的药很灵,就是味道太苦,比太行山的野菊还苦。”
圆空突然將两个布偶放在他们面前。布偶是用稻草扎的,穿著狱卒的服饰,胸口贴著张小纸条,写著“甲乙丙丁”的编號——那是洛阳大牢四个狱卒的代號,也是他们明天要扮演的角色。
“甲字狱卒是个左撇子,丙字狱卒有哮喘。”圆空指著布偶的左手,那里缠著圈红线,“这些细节比容貌更重要,错一处就可能送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