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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兵不血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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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新昌县城外。

在等待庄三儿与季仲率领大军赶来的这五天里,刘靖也並未閒著。

沙陀谷一战,他俘虏了三千余降兵,虽说这些人並非精锐牙兵,只是寻常士兵,可好歹也是兵,是宝贵的人力资源。

他亲自从降兵中挑选出约两千名身体强健的青壮,將其原有的编制彻底打散,隨即如撒沙子一般,以什、伍为单位,並任命许龟暂任都指挥使,统领这支降兵。

许龟得了將令,立即开始著手整编操练。

军营校场上,旧有的懒散操练被彻底废除,取而代之的是严格的队列、阵型变换和负重奔袭。

任何一个动作不到位,都会招来许龟毫不留情的鞭挞。

几天下来,这些降兵叫苦不叠,却也在这种高压之下,慢慢適应了。普通士兵本就不如牙兵忠诚,谁当將军,对他们而言並不在意,况且在刘靖麾下操练虽苦,但能吃上饱饭啊!

每日能吃饱,这对这些降兵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诱惑,大到对严苛的操练都能忍受。

整军经武的同时,另一场无声的战爭,早已悄然打响。

数百份由文吏连夜抄录的钟匡时亲笔求援信,被小心翼翼地捲起,绑在一支支没有箭头的箭杆之上。

信的末尾,还特意临摹了镇南军节度使的朱红大印,虽是偽造,却足以乱真。

“嗖!嗖!嗖!”

隨著军令下达,数百名弓手引弓拋射,一支支“信箭”越过高高的城墙,如一阵疏落的黑雨,散入新昌城的大街小巷。

这一招诛心之计,精准地击中了城內军民的软肋。

最初,捡到信件的百姓和士卒还半信半疑。

可当越来越多一模一样的信件被发现,当信上的內容——歙州刺史刘靖,乃是奉镇南军节度使钟匡时之邀,前来驰援饶州——传遍全城时。

怀疑变成了惊愕,惊愕又迅速发酵成了质疑与不满。

城头一名守军都头,悄悄將一封信揣进怀里,趁著换防的间隙,躲在墙角,与几个心腹凑在一起。

“节帅的援军?那咱们在这儿守著是干嘛?跟自己人打自己人?”

“卢县令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想凭一县之力,对抗援军和外面的危仔倡?”

“县令是卢家的人,咱们可不是。真要打起来,咱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窃窃私语如同瘟疫,在守军中蔓延。

原本在卢翔 秉严令下还算稳固的士气,瞬间一落千丈。

五日后,庄三儿与季仲率领的风、林二军主力抵达城外。

近五千兵马以及三万民夫的到来,让城外的大营规模骤然扩大了数倍。

黑压压的营帐连绵数里,旌旗蔽日。

那股无形的压力,让城头上的守军更是心惊胆战,几近崩溃。

大军休整一日。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刘靖再次驾马,在亲卫的护卫下,缓步来到护城河外。

这一次,他只是勒马而立,抬头望著城楼上那个因恐惧而显得渺小的身影,用一种平淡到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扬声喝道。

“卢县令,本官的耐心有限,给你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城门不开,我便下令攻城。”

他的声音在清晨的薄雾中传出很远,清晰地灌入城墙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刘靖微微一顿,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吐出了最后六个字。

“城破,纵兵三日!”

说完,他甚至没有多看城头守军那瞬间煞白的脸色,便调转马头,径直返回大营,只留下一个玄甲披风的冷硬背影。

“纵兵三日……”

这四个字,如同阴冷的催命符,瞬间让城墙上下一片死寂。

它意味著城破之后,士兵將被允许自由抢掠、施暴,整座城池將沦为人间地狱。

每一个听到这句话的守军,都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握著兵器的手,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这个消息,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在城中传开。恐惧,开始具象化,蔓延在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坊市。

城东,黄府。

一名管家连滚带爬地衝进大厅,声音都变了调:“阿郎!不好了!城外的刘靖下了最后通牒,一个时辰內不开城,城破之后……纵兵三日!”

“什么?!”

正在用早膳的黄家家主手一抖,一碗滚烫的肉糜粥洒在华贵的丝绸袍子上,他却浑然不觉,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在厅內来回踱步,额上青筋暴起,口中恨恨地骂道:

“他卢翔秉要做钟家的忠臣,是他自己的事!”

“凭什么要拉著我新昌数万百姓,拉著我黄氏百年的家业,去给他陪葬!”

管家六神无主:“阿郎,眼下……如何是好啊?”

黄家主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他看了一眼这满屋的珍玩字画,想到了后院的妻儿族人,想到了地窖里堆积如山的金银与田契。一旦城破,这一切都將化为乌有。

不!

绝不!

他当机立断:“去!立刻去將张、李、王三家的家主都给我请来,就说黄某有生死攸关的大事,与他们商议!”

不多时,城中另外三家最有权势的豪绅家主,全都面色凝重地聚集在了黄府的书房之中。

在“纵兵三日”这柄悬在头顶的利剑之下,任何忠诚与道义都显得苍白无力。

为了保住身家性命与世代积累的財富,四人很快便达成了一致。

反了!

半个时辰后,四家集结了府中数百名孔武有力的护院家丁,又煽动了数千名被屠城威胁嚇破了胆的坊市百姓、不良人、青皮无赖。

以討说法的名义,如一股失控的洪流,直衝县衙。

县衙那几十名三班皂吏哪里挡得住这数千人的衝击,脆弱的木门被轻易撞开。

新昌县令卢翔秉正在堂上焦急地撰写血书,准备派死士送往鄱阳郡求援,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死死按在地上。

“黄维,你等要造反不成!”

卢翔秉昂起头,不断挣扎,色厉內荏的大声呵斥,企图震慑住这些刁民。

然而,黄维却懒得与他废话,只是冷笑一声,大手一挥:“走,开城门!”

“吱呀——”

沉重的南城门,在数百人的合力推动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打开。

“刺史,城门开了!”

狗子双眼一亮,语气欣喜。

刘靖却神色如常:“意料之中。”

人心就是如此,先是表明身份,自己是受钟匡时之邀前来驰援,大义上先站住脚,然后在威胁屠城。

如此一来,矛盾就成功的被转移到了县令卢翔秉的身上。

城中百姓不会怨恨刘靖,只会怨恨卢翔秉为了一己私慾,置他们这些百姓的性命於不顾。

隨著城门打开,原本还群情激奋的百姓们,看到城外杀气腾腾的歙州军,顿时蔫了。

一个个面色踌躇,不敢出城。

黄维见状,只能带著另外三家家主,迈步出了城。

一路心惊胆颤的来到刘靖面前,不足十步时,李松大喝一声:“来者止步!”

黄维被这声暴喝嚇得一哆嗦,赶忙顿住脚步,躬身长揖,神情诚恳道:“罪人黄某,叩见刘刺史。我等已擒下闭城顽抗的逆贼卢翔秉,特开城门,恭迎使君大军入城!”

刘靖翻身下马,脸上带著和煦的微笑,亲自扶起为首的黄家主,仿佛方才那个冷酷下令的统帅並非是他。

“诸位深明大义,保全一城生灵,功莫大焉。传我將令,大军入城,秋毫无犯!”

听到这话,四位家主高悬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位刘使君绝不止是“驰援”这么简单。

不过,对於他们这些豪绅而言,这无所谓。

只要不损害他们的利益,谁来当家都一样。

更何况,新昌紧挨歙州,通过往来的商贾,以及麾下的掌柜们,他们早就听闻刘靖治下的歙州轻徭薄赋,商路通达,他们手中的茶叶、瓷器、纸张若能更顺畅地销往两浙之地,利润將不可估量。

因此,他们对刘靖的到来,非但不牴触,甚至有几分隱秘的欢迎。

黄维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了,邀请道:“刘刺史大义,翻山越岭,不辞辛苦前来驰援,小民等人感激不尽,特备薄酒,还请刘刺史赏脸,小酌几杯。”

这就是准备送礼了。

对此,黄维他们甘之若飴,新昌换了新主人,出点血很正常。

只要能与新主人打点好关係,送出去的礼,往后很快就能赚回来。

刘靖摆了摆手,婉拒了他们摆宴接风的提议:“大战在即,军情紧急,诸位好意本官心领了。酒宴,还是留待克定饶州,庆功之时再办吧。”

四人闻言,连忙称是,心中对这位年轻使君的雷厉风行,又多了几分敬畏。

兵不血刃拿下新昌县后,刘靖立刻开始著手布置。

他將卢翔秉暂时关押。

此人是饶州刺史卢元峰的族人,留著还有用。

他並未让大军全部入城,只安排庄三儿率五百林字营精锐,接手城防与武库、粮仓等。

同时,直接下令,升任原新昌县丞暂代县令一职,安抚百姓,宣布全城实行军管,迅速恢復秩序。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著。

帅帐內,刘靖看著地图上被一支硃笔重重圈起来的新昌县,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江西,他来了。

而新昌,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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